两道意识一起被投入了轮回。
一个作为天道维护秩序的工具,成为了天道执法者,作为人形天劫,诛杀所有一切试图飞升的人。
另一个,被天道寄予厚望。
【我记得,当初他就对你比对我好些,还会对你笑。】
疯了的天道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敢做。
祂做了一个疯狂的计划:让这个叫暄叶的意识,像一个真正的人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让他修无情道,让他飞升。
作为天道意识的暄叶当然不可能真正飞升,但是,暄叶飞升回归本体的那一日,祂就终于能明白冶昙了。
祂就能知道,冶昙为什么修无情道。
明白,修无情道的冶昙,究竟有没有爱过祂。
明白,这个人为什么要骗祂,为什么一定要飞升?
暄叶对祂非常重要,祂当然偏爱着暄叶,祂愿意给暄叶一切,包括,一个无限接近冶昙的傀儡。
祂越偏爱暄叶,就越要折磨他。
只有这样,暄叶才能找到祂找了七千年的答案。
冶昙为什么要飞升?
子桑君晏一直想知道,为什么修真界所有人都有因果,只有他没有?
子桑君晏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天道唯独没有给他死的理由?为什么天道从不将他当作人?
很简单,因为子桑君晏就是天道,天道分裂出他,就只是为了维护这个世界的规则。
天道不是不将子桑君晏当做人,天道是不将祂自己当做人。
天道杀死自己,自然不需要理由。
但是,子桑君晏却将自己作为了人,作为清醒的天道的一部分,子桑君晏还爱着这个世界。
冶昙飞升的一万一千年一百年后。
子桑君晏跳下地狱道兵解的那一天,坠入了地狱道万万丈之下的雪谷,雪谷里生着一棵树,树上长着一朵不开的花。
子桑君晏将那朵花折落在地上。
那朵不开的花真的很美,没有人相信寡欲淡漠嗜杀无情的子桑君晏,对这个世界怀抱着温柔。
他在濒死前,用自己的心头血浇灌了这朵折枝的花,不至于就这样枯萎死去。
天道等了一万一千年的骗子,并没有骗祂,祂真的回来了。
在飞升后的第三百年,仙界飞升之路崩塌的那一天。
以一株羸弱的没有灵识的优昙婆罗枝蔓的方式,重新回来了。
但天道没有认出祂。
子桑君晏:暄叶死了,现在,你知道他当初为什么飞升了吗?
天道说:【我不知道,我还是不知道。】
子桑君晏说:我知道。
【为什么?】
他想离开这个世界。
天道:【】
冶昙想要飞升,因为,他想逃离这个世界。
他一生都在逃离。
逃离长生园,逃离一重山又一重山,逃离心魔相,逃离他自己。
他一直走,遇到很多人,没有一个人一个地方让他停下脚步。
他喜欢纯粹无暇的白,但他没有遇到过。
没有什么,让他喜欢过这个世界。
第97章番外暄叶篇
【你讨厌这世界了吗?】
【现在告诉我,是为什么?】
暄叶死的那一刻,时间无限拉长,从缓慢进入永恒的寂静。
时间、空间、万物都不复存在。
他好像还是他,又好像没有他。
他好像是暄叶,是一个清醒凉薄,连天道都玩弄在手掌中的无情道修士。
因为想要看看命运长河要流向何处,欣然接受命运所有一切的安排,又在最终抛却一生所求。
这世间无有可定义他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唯独记得,他遇见了一个人,像人在漫漫大海遇见了海市蜃楼,那里有他想要的一切。
但他实在太清醒,人永远也无法走近海市蜃楼。
他就算抓住了那朵花,又能如何呢?
一片蜃境,永不可近。
但他又好像不是暄叶,好像在他成为暄叶之前,他还曾是别的。
他是一个凡间盲眼的书生,一生短暂坎坷,但是,他遇见了这世间最特别的奇遇。
你,看不见吗?为什么又一直在书馆呢?
当他是过早去世的盲书生时,也曾遇到那片蜃境。
不,是那片蜃境主动在他身边停留。
他看不见,但是,第一次听到对方的声音时候,他就知道,他好像是为了遇到这个人而存在这个世界的。
我在听。他说,附近书院的人会读书,这样即便看不见我也能读到了。
那个人说话的声音很特别,好像会慢一点,就像他的眼神一样很安静,好像这个世界的时间空间都没有意义:唔,你愿意跟我去修炼吗?虽然我不是鬼修,倒也可以教你
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像我认识的一个人,祂也看不见。
盲书生在郁罗萧台遇到那个一样看不见的人时,本能就告诉了他,这个人和他之间的关系。
但他下意识避开了对方。
你叫什么名字?
盲书生当然是有名字的,因为那个人制造他的时候就为他取了这个名字。
他本来很喜欢,叶暄,冶昙,听起来真像,好像可以离得更近一点。
但是,当他意识到这个名字是那个人取的后,他却不愿意了。
没有名字我叫,暄叶。
虽然他是因为那个人而制造出来的,但,他并不想做影子。
于是,他颠倒了这个名字。
这样好了,你做天道,我只做人。
一万一千年前,盲书生如是想。
他本来就是经由凡人胎生的,和那个人可不一样。
【是不一样,我是冶昙亲手制造的,你是我制造的。】
天道淡漠地说。
盲书生因此感到僵硬。
【你想当人就当吧。】
虽然都是天道,但拥有人形的方式不同,盲书生和天道拥有的力量截然相反,他们的性格也不同。
如果这个人想合体,他是没有能力拒绝的。
好在他们的想法都一样,大家谁也不想合体。
天道制造出身为人的另一个他,是为了想知道,冶昙对自己的态度是因为自己不是人吗?
但,答案显而易见。
冶昙对盲书生很好,他很少笑,笑起来的幅度也很浅,但他会对盲书生笑,看着盲书生的眼神清澈温暖,像初夏清晨金色的朝光漫射在草叶上。
很轻,很温柔。
他还总会叫他:阿叶
天道不喜欢作为人的祂自己,而且,第一次后悔,为什么要捏出另一个自己。
祂不知道,作为人的盲书生也不喜欢这个身为天道的他自己。
因为,这个祂是先出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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