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锦奕亲自把晚饭端上来,鲍参翅肚,应有尽有。
宋凌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冷白的皮肤和藏青色的床单成鲜明对比,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宋锦奕喜欢心理学,他书房里一整面墙都是心理学著作,这么多年来,宋凌就像一个试验品,一直在他的掌控之中。
宋凌小时候怕打针抽血,为了不打针曾偷偷喝酒,血液里酒精浓度过高,耽误了输血,于是他被宋兆光打到左手骨折,关到地下室里。
正是是他教宋凌喝酒的。
长大了些,宋凌无意间吃了很多葡萄,隔日血糖过高,又耽误了输血,宋兆光不打他了,而是把他关起来,饭不给吃,水不给喝,让他吃三天葡萄。
葡萄是他让宋凌吃的。
他恨宋兆光,也恨宋凌,借宋兆光的手,折磨他的私生子,他竟获得了病态的快感。
像宋兆光这种靠着老婆上位的男人,飞黄腾达之后忘恩负义的,最怕别人在他的污点上反复横跳,将他的尊严踩在脚下。
这么多年,宋兆光在宋家已经完全没有了自尊,像狗一样活着。
而宋凌也将走向覆灭。
一切按着他的计划进行着,却在江时彦这个节点出了意外。
江时彦离开,宋凌居然没有崩溃,没有爆发出他身体里巨大的破坏能量,和这个世界同归于尽后自杀而死,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试验品出现意外了。
宋锦奕笑着说:爸和我妈叫你下去一起吃饭,你也不愿意。
宋凌觉得可笑。
为了控制他,宋锦奕和宋兆光这么多年来唱双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还没唱腻。
谁能想到,跺一跺脚能让陵城GDP抖三抖的宋锦奕,居然需要靠别人输血续命呢。
他慢悠悠地从床上起来,直勾勾地盯着宋锦奕,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宋锦奕温文尔雅从兜里掏出一张卡,放在他桌上,快生日了,给自己买点喜欢的东西。
宋凌从床上起来走到书桌前,拿起卡晃了晃,金卡反射灯光,金灿灿的,和里面的金额很配。
啪地一声,宋凌不轻不重地将卡扣在桌面上,变频空调开始启动,冷风呼呼往外吹,气氛莫名紧张。
哥,我的命是你救下的,你什么时候要回去?
接到宋凌戏谑嘲弄的眼神,宋锦奕轻轻抿了下唇,不改平时的温文尔雅,说的什么话,吃饭吧。
宋凌凑近他的耳边,低声说:还是你根本也不着急,想利用我慢慢折磨宋兆光,想借我的手毁灭一切,再利用江时彦,毁灭我。
宋锦奕一怔,又不着痕迹地恢复如常。
宋凌冷冽一笑,是不是失算了?
宋锦奕眸子暗了一瞬,又温和笑出声,恢复到风光霁月的样子。
宋凌忽然笑了,他回退一步,理了理宋锦奕的衬衣领口,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还得想办法让我把器官捐赠协议签了,不然我死了,你就什么都拿不到了。
宋锦奕的笑容僵在脸上。
以前还有江时彦劝我,以后谁劝我给你输血,给你器官呢?哥。
宋锦奕不曾想到,宋凌居然这么清醒,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宋凌松开宋锦奕的领口,再退一步,一句一顿。
再给哥提一个建议,公司网络系统要升级了。
我12岁的时候就去看过财务系统,前两天又上去瞄了一眼,现在漏洞还在呢。
以前看不懂,现在懂了,你们那个账啊,啧,做得真漂亮,如果我心情不好,不小心上传到网上
宋锦奕笑笑,一会咱爸知道了,又该生气了。
宋凌当然知道宋锦奕的言下之意,一直以来都是宋兆光唱红脸,关小黑屋,逼他吃葡萄有的是手段逼他就范。
宋凌笑了声,咱爸不是爱吃海鲜吗,据说公司最近进了一批不错的。
宋锦奕闻言,脸色微变。
宋凌凑近他耳边,低声说:近亲不能输血,你猜,他是谁爸?
宋凌没说下去,拍了拍宋锦奕的肩膀,云淡风轻笑了笑,我吃饭了,你去忙吧,哥。
宋锦奕勉强维持表面的温文尔雅,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去吃饭吧。
宋凌说完立刻转身,隐藏自己冷漠的脸庞和紧咬的牙关。
也许宋凌已经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白兔,而是修行了千年的九尾妖狐。
这是宋凌第一次向他宣战,直白,单刀直入,不拖泥带水。
看来自己小看他了。
宋锦奕急躁地松开衬衫领口,打了个电话,咬牙切齿,吩咐下去,查一下公司防火墙的漏洞,快,查不出来滚,那批进口海鲜出事,你们全滚蛋。
他必须立刻找到宋凌的软肋和弱点。
宋锦奕一走,宋凌坐到书桌前,指尖在电脑键盘上飞舞着,这些普普通通的符号和字母,连在一起就成了一把利剑,那些看似攻不可破的银行系统防火墙,在这把削铁如泥的利剑面前,分崩离析。
此时宋凌的大脑是兴奋的,嘴角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连唇色都是夸张艳丽的红,像一只舔血的野兽。
这时,福利院院长打来电话。
画手找到了,是我们福利院走出去的一个孩子的朋友,你想画什么。
宋凌笑笑,画点孩子们喜欢的吧。
周天就是你的生日了,你这些年为福利院做了好多事,我们也没什么回报你的,就在院里画一副你喜欢的画吧。
那就画向日葵吧,朝气蓬勃。
像某些人一样,风里来雨里去送外卖,明明辛苦得要命,却像走在康庄大道上般舒坦,似乎前方是无穷无尽的光。
因为某些人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个世界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不需要跟他一起下地狱。
他甚至对这个世界生出一点眷恋来。
可这样的人是厌恶他的,无论他怎么靠近,他总是很排斥,连帮他画一幅墙绘都不愿意,巴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
宋凌揉了揉眉心,啪地合上电脑,自嘲笑笑。
七月十五,邪祟出没。
他就是个邪祟吧,不值得他的在意。
那就让这个已经烂到根里的商业帝国跟他一起下地狱吧。
*
周末,周清洛来到真善美福利院,工作人员领他到需要涂画的那面墙。
那面墙其实是操场的一面围墙,大概有二十米,墙已经刷白了,孩子们经常在操场玩耍,如果白墙上有绘画,确实也能增加不少童趣。
颜料已经准备好了,可这是户外,虽然立秋已过,但太阳有点大。
赵诚:没想到这面墙那么大,你一个周末能画完吗?
周清洛:包在我身上。
周清洛穿好工装,开始用粉笔在墙上勾勒。
他想把背景刷成天蓝色,像童话世界里一样,蓝天下,向日葵的花海中,一群可爱的卡通人物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