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她只能弯身钻进了马车,一进马车,便被熟悉的浅香包围着,她有些沉醉,赶紧坐到了离陆晏冉最远的位置,正襟危坐,背挺得直直的,双手放在膝上,目光直视前方。
她能感受到身上投过来审视的目光,不由得抓紧了膝盖,心中忐忑。
这道视线久久没有移开,她被盯得有些发毛,涩声道:峰,峰主,怎么了?
陆晏冉拧着眉,表情有些欲说还休的样子,片刻后,她神情恢复了平淡,淡淡道:无事。
傅沛白连着哦了两声,继续端坐着。
陆晏冉原意是让她进来休息,但她哪里放松得下来,就这么规规矩矩的坐了好几个时辰,直到车队驶入兴阳城,去到城东客栈落宿,说巧不巧,他们这次落宿的正是几月前她跪倒在马厩苦苦哀求陆晏冉的那家客栈。
开好房间,放好行李后,她来到马厩,看着这里,便回想起了当时的一幕幕,一时有些感慨万千。
她正站在马厩回忆往昔,身后蓦地响起人声,在看什么?
是陆晏冉的声音,傅沛白慌张的转过身,峰主,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吓到你了?
傅沛白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看到这里想起了以前,想到如果当时峰主没有给我机会,我现在又该是何光景。
不过,峰主当时为什么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呢?
陆晏冉第一时间没有回答,她看着这熟悉的地方,回忆似乎也将她拉回了几个月前的时候,当时她们从怀柳往兴阳城出发,她一直都知道傅沛白在身后跟着她们,不过她并未放在心上,少年血气,熬不过几天就会被磨灭的,可让她意外的是那晚她又在马厩看到了傅沛白。
黝黑消瘦的少年,蓬头垢面,面黄肌瘦,指甲里满是黑泥,可那双眼睛却明亮得像是天上的星辰,恳求着自己给她一个机会,她冥冥之中有感,此人是璞玉,是蒙尘的宝剑,日后定有其锋芒毕露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她便将玉佩丢了出去,而后入山,越是接触,她便越是感觉当初并未看错人,傅沛白身上有世人鲜有的一些东西,非常珍贵。
峰主?,傅沛白瞧着陆晏冉似乎出神了,小声道。
陆晏冉回过神来,随口道:给了就是给了,哪有什么为什么,说罢便离开了。
傅沛白有些失落,虽不想承认,但她刚才的确对陆晏如的答案有所期待,期待什么呢,无非就是那些你不同于别人,能让傅沛白觉得自己是特殊存在的话,她自嘲的笑了笑,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晚饭的时候傅沛白没留在客栈吃,而是去了闻老头的院子,一别数月,这次总算能来看望旧人了。
她到时,院子静悄悄的,敲门后里面没人应声,她推开小木门进到院里,发现屋里黑漆漆一片,好像没有人在。
她寻思站在院里等会吧,又有些无聊,便四处晃悠起来,看看灶台,看看草药屋子,又瞧瞧水井。
谁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暴喝,小贼,吃小爷一招!
傅沛白全身警觉起来,耳朵捕捉到了身后呼啸而来的风声,她下意识侧身躲过,袭击她的人骤然扑空,脚下又没止住力道,直直扑倒在地。
地上那人正要起身再战,傅沛白瞅着那熟悉的背影,戒备的神情松弛了下来,无奈道:丁一。
地上的青年身子顿时僵住,然后猛地起身,也不顾灰头土面,向傅沛白大叫着扑去。
小白!
傅沛白没有拒绝,让对方抱了个满怀,身后又传来老人惊讶的声音,小白?你回来了?
傅沛白被丁一手脚并用的扒拉着,只能艰难地转过头去,微笑着和闻老头打招呼,闻伯。
闻老头提着酒,大步上前来,颇为欣喜,哎呀哎呀,真的是小白,明明也就阔别几月,怎的感觉像是几年未见了呢,说着,他看到丁一的动作,吹胡子瞪眼的斥道:臭小子,干什么呢你,人家小白是姑娘,你懂不懂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还不赶快把你那不干不净的爪子拿下来!
丁一松开傅沛白,摸了摸后脑勺,笑得一脸灿烂,我这不是见着小白太高兴了麻,一时情难自禁,而且乍见小白这身打扮和气度,哪能看出是姑娘啊。
傅沛白开怀笑道:没事的,闻伯,江湖儿女,不在意这些。
闻老头捋着胡须大笑,哈哈哈,好一个江湖儿女,此去短短几月,你倒真有些江湖人士的风度了,不错不错。
走,今天给小白接风,老夫请客,闻老头颇为豪气的说道。
别,闻伯,这顿怎么都该由我来请,当初我一穷二白,若不是你和丁一对我的帮扶,我也没有今日,这顿饭说什么得我来。
闻老头也不忸怩,豪爽道:那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老夫也不多推诿了,走走走,喝酒去。
第31章醉酒夜
傅沛白挑了一间中上价位的酒肆,怕闻老不好意思点多点贵,便让丁一点了自己喜欢吃的菜,然后她又加了几道。
最后菜上桌时,闻老头咋舌道:这也太多了小白,我们三人怎的吃得完?
没事,吃不完打包回去接着吃,傅沛白说着,又挥手让小二上了一坛好酒,给丁一闻老头一人斟了一杯,再给自己倒上,举杯朗声道:来吧,久别重逢,咱们还是碰个杯。
闻老头有些惊奇,一杯举起杯子一边说道:小白,我记得当初你可不太会喝酒啊,现在看来,竟也有模有样了。
是啊,小白,当初咱们喝的酒也不过是清酒而已,你点的这可是烈酒,我都有点吃不消,丁一也说道。
傅沛白笑了笑,一口饮罢,在这初秋时节,全身都暖和了起来,这说起来,还不是闻伯的那位师弟,蒙岩蒙大哥给我练出来的,他可是个嗜酒如命的人,隔三差五便要找我小酌一杯,几月下来,我酒量确是长进不少。
对了,闻伯,蒙大哥是你师弟,那你们以前是哪个门派下的呢?怎么从未听你提过?
闻老头夹菜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恢复了自然,随口道:陈年往事,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傅沛白没再追问。
三人吃到最后,都有些喝多了,久别重逢,心中欣喜,皆都觉得不够,堆在桌边的酒坛足足有五六个之多,最后还是酒肆要打烊了,三人才勾肩搭背歪歪扭扭的离开了酒肆。
深夜的街上已经归于冷清,初秋的夜风萧瑟得很,傅沛白走在中间,闻老头在右,丁一在左,三人互相搭着肩,眼神迷蒙,嘴里嘟嘟囔囔着。
他们一路摇晃,连个直线都走不准,最后花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到了闻老头的小院,自傅沛白离开兴阳后,丁一就搬进了草药屋住,眼下就没她睡的地方了,虽然闻老一再的说他和丁一睡一屋,让傅沛白睡草药屋,不过傅沛白还是拒绝了,坚持回客栈去。
临走时,屋里已经响起了鼾声阵阵,她笑了笑,钻进了夜色里。
等回到酒楼时,整个楼早就落了灯,她本来就头晕眼花的看不太清楚脚下的路,这下大堂里一片漆黑,她刚走两步就踢到了板凳,凳子和地砖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她不敢再动,弯下身子,像是瞎子探路一般,摸摸索索的前进,好一会才摸到了楼梯间,扶着把手往上走,转角的时候,又伸手往前探,没摸到坚硬的楼梯扶手,却摸到了柔软的布料,她收回手,大着舌头问:谁啊?
你倒是喝得高兴。
这声音,即便是傅沛白喝得再醉她也不可能认不出来,她有些欣喜,晕沉沉的问:峰主?
陆晏如没吭声,傅沛白便又自顾自说道:峰主,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休息啊,快去睡吧,去睡吧,你要多睡点觉,睡得好,才能吃得香,你老是不好好吃饭,你看你多瘦啊,不好好吃饭怎么行?
她念叨完一通,有些口干舌燥,但脑子里还有许多想跟陆晏冉说的话,正准备开口继续唠叨,陆晏冉开口了。
你喝醉了?
傅沛白一肚子的话哽在了喉中,一下就忘了自己想讲什么,她扶着楼梯把手,微微仰头想要看清站在比自己高一个阶梯上的陆晏冉,但怎么眨眼也看不清。
没醉,喝多了一些,没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