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笑出了声,打趣道:小白,你这朋友莫不是口吃,怎的说话一直口齿不清的呀?
丁一耳根子绯红,羞愧地低下头去,哪有平时那吊儿郎当的模样。
不是,大概就是有点紧张吧,傅沛白解释道。
紧张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人,小兄弟,别紧张,要不要吃糕点?
丁一抬头,看着阿芙明媚动人的笑脸,怔怔地点了点头。
阿芙又问傅沛白,小白,你要吃吗?
傅沛白摇摇头,余光一直瞥着船头那道白色身影。
等阿芙带着丁一去船舱中吃糕点后,傅沛白身形一动,先是两步,漫不经心走到船边,欣赏起湖中风光来,然后又是两步,向左移动,站定后,左顾右盼,像是在打量景色,最后两步走过去,她总算如愿以偿站到了陆晏冉身边。
头上是白云朵朵,脚下是碧绿荡漾的湖水,岸边是柳叶飘飘,一切景象都让人身心舒畅,但傅沛白却是紧提着一颗心,昨晚的事她只约莫回忆起八成,还有些零散的片段,她死活想不起来,因此她很害怕昨夜自己有没有借着酒意,做出了比摸脸更为逾矩的事来,或者不小心倾吐了心意,此刻便想借机打探一下峰主的口风。
她瞥了瞥陆晏冉淡然的侧脸,说道:峰主,昨晚,我喝醉了。
陆晏冉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傅沛白见对方这反应,心里更加紧张,吞咽了一下,继续道:我没有对峰主做出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吧?
陆晏冉这会才扭了头过来,神色自若的问:你说的不可饶恕指的是什么?
傅沛白不敢对上她的目光,盯着湖面,状似随意道:就有没有无意冒犯到峰主,或者有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之类的。
有。
傅沛白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手紧紧抠着船沿,声音干涩的问:是什么啊?
陆晏冉勾了勾唇角,带起一丝笑意,看来你还真是醉得不轻。
抱歉......峰主,我再也不喝这么多酒了,傅沛白说完,又想问出更多关于昨夜发生的事,那峰主我到底做什么了,还有说什么了?
自己想去吧。
陆晏冉说完便转身回到了船舱,很快丁一便跑了出来,挨着傅沛白站着,他松了一口气道:小白,你家峰主瞧着真吓人,我都不敢看她。
不过那位阿芙姑娘好温柔,她亲手给我倒茶,还同我聊起了你们峰上的趣事,一点都不嫌弃我的样子,说罢,丁一露出腼腆的笑来。
傅沛白有些失神,心里七上八下的,随口敷衍了下丁一。
待夕阳落下,众人才下了画舫,丁一不敢和陆晏冉打招呼,悄悄跟傅沛白说了一声先走了,便脚下生烟溜了。
傅沛白回到客栈后,是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着,陆晏冉那句自己想去吧真是让她绞尽了脑汁。
她躺在榻上辗转难眠,脑子里一直在回忆昨晚的事,自己先是从街上回来,然后在客栈楼梯遇到了峰主,接着峰主把自己扶回了房间,然后有一小段的记忆空白,紧接着她给峰主介绍丁一和闻老头,后面又想不起来了,再然后便是让她回忆起来大为惊惧的摸脸,之后便是一片空白了。
她锤了锤床板,发出咚咚咚的声音,随后便被一股冲动劲驱使着,披上了外衣,来到陆晏冉房前,敲响了房门。
好一会里边都没有动静,傅沛白这会已经冷静了下来,有些后悔做出大半夜来打扰峰主的举动,刚想转身离开,门吱呀一声开了。
屋里的陆晏冉一脸倦容,瞥了一眼傅沛白。
进来。
傅沛白愣了一下,随即长腿一跨,进入房间。
陆晏冉一袭单衣撑着下颌坐在桌边,声音透露着疲惫,什么事?
傅沛白这下是真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为了,她记得阿芙说过峰主浅眠,眼下见了陆晏冉满脸的倦怠,自知是扰了对方睡觉,局促道:抱歉,峰主,我打扰你休息了,你快睡吧,我明早再找你。
已经被你吵醒了,现下也睡不着了,有事便说。
傅沛白看着昏黄的烛光下陆晏冉的倦容,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哎,我真是......
陆晏冉拧起眉,她昨夜本欲走的时候,谁知床上那人一个翻身转过来,紧紧攥住了她的手,攥得她手生疼,她抽不出手来,又瞧着对方那副模样,可怜得紧,于是就顺势坐到了榻边。
结果被傅沛白攥着手,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回去后便失了睡意,怎么也睡不着了,本来打算白日出去游船消耗一点精力,待到今晚能好好休息一下,将将睡着,这人又来扰她,实在有些气人得紧。
别吞吞吐吐的,有事直说,没事便走。
见陆晏冉有些不耐了,傅沛白只得鼓足勇气说道:我......就是想为昨晚醉酒后发生的一些事给峰主道歉,如果我昨晚有什么越矩的行为,或者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望峰主原谅,不管我说什么都是胡言乱语,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越说,她头便垂得更低了,一副犯错等待受训的模样。
陆晏冉简直快气极反笑了,在船上也是,现在也是,所以这人就是为了昨晚的事一直耿耿于怀么。
还真是有够执拗。
她眼神轻飘飘的落在傅沛白的身上,淡淡道:那你自己说说,该如何受罚?
但凭峰主处罚。
陆晏冉眯了眯眼,我记得你已经欠我一个惩罚了。
傅沛白踌躇的嗯了一声。
那便还是欠着吧,陆晏冉淡然说完,起身走回了榻边。
傅沛白急急起身,郑重道:好,峰主想什么时候讨回便什么时候讨回。
门最后在傅沛白退出屋子的时候缓缓合上,她借着门关合之际,留恋的看着榻上女子纤瘦的背影,焦躁的心最终缓缓平和了下来。
第33章相思愁
翌日,陆晏冉需要前往更西边的施古盆地,协助当时被落影教逐走的一家武林门派重建并设立督武堂,路途恰好会经过怀柳村,傅沛白便搭车一同前往。
马车行驶了数日,从官道走到泥泞石路,最后停在怀柳村的村口,还不到半年的光景,曾经炊烟袅袅的农家乡村现在已经变得死气沉沉了。
屋舍破落,杂草丛生,就连村口那颗柳树也变成光秃秃的样子,一切看上去都那么的寂寥凄清。
傅沛白跳下马车,脸上瞧不出什么表情来,她挥手和阿芙刑广道别,最后隔着车帘和陆晏冉作别。
嗯,去吧。
听见马车里传出这么一句话后,傅沛白收紧了背上的包裹,缓缓走向村子,而包裹里装着她准备好的祭奠用品。
傅沛白瘦瘦高高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了村子深处,陆晏冉放下窗帘,淡淡道:走吧。
车队很快离开,而傅沛白也回到了她生活了十六年的小院。
院落不大,现在满地已经被杂草覆盖,水井结了厚厚的青苔,屋瓦破了好几个大洞,而墙壁上被傅嘉许画上的小人画甚至都被雨水冲刷得斑驳不可见了。
她就这么站在院中,回忆像是潮水,裹挟着从前和家人的一幕幕生活片段冲击着她的脑海。
直到天人永隔,她才明白了书上的欲哭无泪是何感受。
看着眼前的一片荒凉,破败,她的心仿佛也变成了一片枯草,她哭不出来,心里却涌动着巨大的哀痛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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