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这样想想,傅沛白就不经打了个冷颤,大雨倾盆并没有让天气凉爽几分,反而让空气更加潮湿,闷热,黏腻,就像她现在胸腔内躁动不安的心。
她走着走着,不自觉便来到了通往竹林小筑的青石路上,她停下脚步,望向林间那清幽静雅的小院。
雷雨声声,林间的竹叶被雨滴敲打得哗哗作响,但她的世界却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是这么看着那一方院落,就好像在纷杂凌乱的俗世中看见了唯一一处僻静美好的所在。
她喉间哽咽了一下,想走过去,却又不敢,想触碰这美好,却又觉得自己不配,这院子就代表着她心中那个犹如神祗一般的女子。
大雨冲刷掉了手上的血迹,却洗刷不掉她心里逐渐蕴生的恶念,她不愿意去玷污这神圣的所在,便只是站在原地远远的瞧着。
她就这么站了良久,浑身都湿透了,湿漉漉的衣物紧贴在身上,又是半晌后,她脚下动了,转身准备离去,可刚转身,便听见林间前方传来一声清冷透润的嗓音。
傅沛白?
她身子一颤,抬头望去,林间骤雨中,白衣女子执着一柄竹骨青伞,遥遥地站在几丈开外,依旧是那副让她魂牵梦绕的姣好面容与身姿。
裙摆飘动,陆晏冉几步就来到了她身前。
离得近了,陆晏冉才看清傅沛白的狼狈模样,她细长的眉浅浅皱起,随后又瞥见了对方衣襟上的一片暗红,顿时神色便焦急了一分,你怎么了?
傅沛白张了张嘴,看到陆晏冉因着把伞往她这边顷过来不少,那纤瘦的肩头已然落下雨水,浸湿了一片,她抬手将伞往对面推了推,不敢去看陆晏冉的眼神,微微侧着头,声音有些低沉,我没事,峰主。
陆晏冉可没云若灵那般好打发,她将伞往傅沛白那边移了几寸,直到完全能遮住对方的身子后,她才又道:没事为何这般失魂落魄?被人欺负了?
傅沛白苦笑,眼神闪烁,她要怎么说自己不是被欺负了,而是差点将别人欺负致死了,不能说,也不敢说,她记得陆晏冉曾说过相信自己,相信她能控制住恶念,控制自己,如今,却是辜负这份信任了。
她心中酸涩难忍,哑声道:别问了,峰主。
陆晏冉好似有些恼了,声音趋于冷淡,我最见不得你这副扭捏逞强的模样,受了委屈尽管说,如今你是我朝泉峰的弟子,我怎会让你被外人欺负了去。
天空一声惊雷骤响,雨势更大,外面喧嚣聒噪,这伞下的一方小天地却异常安静,傅沛白感觉喉间发酸,眼睛滚烫,她听见陆晏冉这一通袒护自己的话,心中扬起一种难抑的复杂情绪。
没有多想,也没有踌躇,她上前一步,情不自禁的抱住了陆晏冉,而后感受到了对方身子的僵硬,却并没有推开自己,而是由着她这一个放肆越矩的拥抱。
傅沛白上山一年多,如今已比陆晏冉高一些了,她虚虚地揽着对方,把头放在了那清瘦的肩膀上,下巴淌着的雨水渐渐滑入了对方纤细的脖颈。
谢谢你,峰主......她沉声说完,没有松开手。
就一下,就抱一下,她这么催眠着自己,箍住对方背上的手渐渐加大了力道。
她将脸埋进陆晏冉的肩窝,深深吸了一口对方身上的冷香,下一刻,她凌乱躁动的心便奇迹般的缓缓平复了下来。
两人就这么静静伫立林间小路,陆晏冉僵硬的身子渐渐放松了下来,她感受着傅沛白温热的体温,低沉的呼吸,以及那胸腔内传递而来的强烈震动。
她半敛下眸子,缓缓抬起一只手,轻柔地抚上了傅沛白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拍着,无声的抚慰。
轰雷掣电,大雨如注,雨滴将青竹伞击打得噼啪作响,可傅沛白听不见这喧哗纷扰,她此刻就好像坠入云间,静谧恬逸,人是轻飘飘的,心也是轻飘飘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她二人。
她拥抱住了她的月亮,多想,多想时间就在此刻停止。
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很快便被一声峰主,小白?所打破,阿芙撑着伞,站在林间另一头,盯着她们的表情不可谓不惊讶。
相拥而立的两人瞬间分开,傅沛白几乎是弹到了两步开外,她脸上尴尬的神色怎么掩饰都掩不住,只能左顾右盼起来。
陆晏冉轻咳了一声,神情倒还是淡然,只是向来莹润白皙的耳根却微微泛起了红。
阿芙走了过来,眼神在她们身上不断游移,随后扑哧一笑。
傅沛白仿佛怕她下一刻说些什么似的,猝然开口道:我还得赶回前山,我,我先走了,说完头也不回的往前山方向跑去了。
小......阿芙才说一个字,傅沛白早就跑得没影了。
阿芙又面向陆晏冉,峰......也是刚开口,对方就抢先道:我先回去了,之后也转身离开了。
阿芙一个人站在原地,琢磨自己方才是不是不该出声打断她们,但她真的是被惊到了,所以才不自觉的喊了出来。
峰主,等等我,我去让后厨熬碗姜汤。
第68章将离别
傅沛白近两日来有些心事重重,朝泉峰的弟子都能看出来,虽然往日这小师弟也不怎么与人交往,但近两日来更加离群索居了,眉宇间尽是愁色。
齐冀身为大师兄,义不容辞的找到了傅沛白,准备与其来一场彻夜不眠的深入谈心交流。
齐冀叩开傅沛白房门后便坐到椅子上,关切地问:师弟啊,你这两日是怎的了?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师兄倾诉,憋在心里容易憋出病来的。
傅沛白眼下有很明显的两团乌青,自前几日冲动之下抱了峰主之后,她便没怎么睡好,夜里要么是断断续续的梦魇,不然就是一些有关峰主却不可与人言的旖旎梦境,白日又会想到莫清源,担心对方来找自己麻烦,几番愁绪缠绕在心头,整个人便有些精神不济,我没事,师兄。
嘴硬,逞强!齐冀在心里料定傅沛白是不愿意说,自己又不好强硬的逼迫对方,只能叹气道:你啊,就是太憋闷,什么事都藏心里。
傅沛白扬起嘴角勉强一笑,问道:师兄,你可听闻苍穹峰近两日来有什么要闻吗?
齐冀想了想回道:没什么大事吧,不过听说好像有一个名门大家的弟子自己主动退宗了,叫什么来着,我想想......
傅沛白皱起眉,试探地问道:是姓莫吗?
对对对,是姓莫,好像是玄光门的公子,不知怎么的自己退宗了。
傅沛白松了口气,有些庆幸,但想到莫清源被自己打得半死的模样,内心又有些复杂。
齐冀见她脸色不好,便说起了其它话题,师弟啊,要不然三日后你也去参加宗内的游川历练吧,正好借此机会下山四处走走看看,改善心情。
游川历练?那是什么?傅沛白有些好奇。
宗门每三年会举办一次游历活动,每座峰选出二十名弟子,各自前往自己想要去的地域,进行为期三月的历练,途中若是遇见什么不公不义之事,当挺身而出,行侠仗义,弘扬我天极宗锄强扶弱,扶危济困的宗门道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