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沛白感到欣慰,正要出声叫她,小姑娘就好似自己感应到了,突然抬起头,看见傅沛白后,圆圆的眼睛登时便亮了,立马向着院外跑去,奔到傅沛白身前。
傅沛白蹲下身接住她,将人抱在怀里,浅笑道:芷儿。
倪芷紧紧搂着傅沛白的脖颈,脸色的神情又是高兴又有点委屈。
虽然这一个月来,赵伯伯赵姨姨还有哥哥姐姐都对她很好,但是她还是想念傅哥哥,担心对方不要自己了。
芷儿?怎么了?
傅沛白察觉到倪芷的情绪不高,主动问道。
倪芷摇摇头,小声问:怎么就哥哥一个人来,十七姐姐呢?
傅沛白嘴角的笑凝固了,她拍拍倪芷的背,十七姐姐回自己家去啦。
诶,傅公子,你回来拉?
一名穿着朴素,面容慈祥的妇人走过来道,正是那赵老汉的妻子。
傅沛白颔首示意,是,方才刚进城。
妇人热情地拉过她,来来来,里边来,正好开饭了。
当家的,傅公子来啦。
妇人的大嗓门一响,里屋便钻出一个中年汉子,手里拿着木铲。
男人见着傅沛白,也是一脸喜色,挥了挥木铲,哎哟,傅公子回来啦,快坐,快坐,饭马上好了,婆娘,去把赵大赵二叫回来,整天就知道在外面疯。
妇人拿过小矮凳让傅沛白坐,随后便去外边找自己的两个孩子了。
倪芷坐在傅沛白身边,好似怕她一声不吭走了,一直拽着她的手指。
傅沛白摸摸她的头,任由小姑娘这般。
一刻钟后,赵家小院开饭了,几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没有大鱼大肉,氛围却格外温馨。
赵老汉拿出珍藏多年的窖藏酒,给傅沛白倒了满满一杯。
盛情难却,傅沛白只能小饮两杯。
她看着赵老汉和妇人不时给倪芷夹菜,言语间多有关切,外人看来,倪芷就像是这对夫妻的亲生孩子似的。
她心中微动,放下筷子问倪芷:芷儿,你觉得赵伯伯赵婶婶还有哥哥们怎么样?
倪芷嘴里包着菜,嘟囔道:伯伯婶婶还有哥哥们,他们都是大好人,对芷儿很好。
那你喜欢这里吗?
倪芷有些犹豫,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那芷儿愿意留在这里跟伯伯婶婶还有哥哥们一起生活吗?
倪芷搁下筷子,扑到傅沛白怀里,小声哭咽起来,傅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傅沛白无奈地低笑,怎么会呢,哥哥是看小芷儿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很开心,以为芷儿想留下来呢。
倪芷抽泣声小了些,声音稚嫩,伯伯婶婶们是很好,但是我想呆在傅哥哥身边......
赵老汉笑笑,温声道:芷儿这小丫头特别乖,特别听话,咱两是打心底里疼她,她要是愿意,俺就算砸锅卖铁也得把她给养大活啰,不过小丫头想跟着傅公子您,咱两口舍不得也没法子,傅公子就将她带去吧。
傅沛白颔首,安慰倪芷:芷儿乖,哥哥没有不要你,明天就跟哥哥一起走,现在先好好吃饭,嗯?
倪芷吸了吸鼻子,从傅沛白怀里钻出来,重重点点头后才继续吃起饭来。
晚饭后,傅沛白独自来到般若寺,寺庙里依旧萦绕着淡淡的佛香味,一路上不时有识得她的僧人同她打招呼,走到后院时,她还遇到了净空小和尚,对方看见她异常高兴,声音轻快,傅施主,你怎么来啦?
我来拜会慧安法师。
净空笑得露出两侧的虎牙来,现在应该叫方丈啦。
啊,对,眼下方丈在何处?
净空点点黑夜下的方向,方才方丈便说今夜有客人来访,方丈还真是料事如神呢。
傅沛白笑笑没再说话,抬腿往净空指的方向去了。
远远地她便瞧见伫立在菩提树下的肃穆身影,傅沛白走进些后,双手合十道:慧安方丈。
慧安转过身来,嘴角噙笑,看了好一会傅沛白才道:傅施主,自上次一别,贫僧观你现下已大为不同了。
何处不同?
慧安定定地盯着她的眼睛道:眼神不同,眼神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内心,若初见时贫僧觉得你是稚嫩少年,不堪大任,眼下你却沉稳许多了,你的眼里不带一丝一毫的焦躁之意,这正是成大事者所需的,看来傅施主此行收获颇丰。
傅沛白勾了勾唇角,苦笑道:非也,我搞砸了一切......
是我轻信他人,引狼入室,不仅害死段无寿前辈,连登陵碎片也被魔教之人窃去了。说罢,她羞愧地低下了头。
慧安仍然面带微笑,成事在人,天命可逆。
比起指责,傅沛白更难以面对慧安的开导,她愈发内疚,坚定地说道:慧安方丈,晚辈在此起誓,定会夺回登陵,不辜负各位前辈所托。
好,若有何处需要贫僧相助,傅施主尽可直言。
而后,两人又寒暄了一阵,傅沛白才回到城中客栈休息。
她已经好几夜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并非是因为路上奔波,无暇休息,而是感觉无甚困意。
闭眼便是纷杂凌乱的回忆袭来,浅浅睡着便会发起梦魇,有怀柳村单纯快乐的光景,有家破人亡那一刻的惨象,有初入天极处处碰壁的窘迫,也有峰主多般照拂的温暖......
还有......十七。
西南之行一路的相处相伴......烙印在脑海里。
每每想到此,她便会强迫自己中断回想,然后找上一处空地肆意舞剑一番,发泄内心那股复杂难消的愁郁之情。
今夜也是如此,在脑子里出现十七那张明艳清媚的脸时,她便腾地坐起身,拿起床侧的明霄剑从窗户翻身而出。
城郊外的林间,响起一阵阵凌厉的剑气破空声,身形颀长的少年人手持一柄铁锈之剑,毫无章法地肆意挥舞,一招一式灵动飘逸。
远处的林子响起一阵窸窣声,傅沛白身形一顿,她飞速窜向响起动静到草丛,可那里除了树影斑驳层层叠叠的树林外,哪里有什么人影。
她闻着空气中残留的浅淡香气,不由得握紧了拳,沉默少顷后,低吼道: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还来作甚?我还有什么值得你觊觎的!
林间簌簌作响,却得不到任何人的回应。
她沉沉吐出一口气,看着漆黑的林间,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转身快步离去。
......
翌日,傅沛白带上倪芷,作别赵老汉一家后,驾马离开了樊城。一路上,再未被其它事绊住脚,于十二月下旬顺利返回天极宗。
傅沛白站在山阶前看着巍峨庄严,云雾缭绕的缙云山,虽然才离开三个月,她却恍然觉得好似过了三年。
哥哥,这就是我以后要住的地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