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咳一声,缓缓爬起身,返回了朝泉峰。她原本是想去参加日常训练的,但走到校场便开始头昏重脚轻,齐冀看出来她面色有恙,说什么都不让她继续训练,将她送回了屋去。
屋里燃着火炉,十分暖和,傅沛白蜷缩在柔软的榻上,没一会便睡着了,中途也不知什么时辰,齐冀来过一次,喂了她一碗汤药。
待她再次醒来,是被腹中的饥饿感饿醒的,她迷蒙的盯着床罩,一时恍惚得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好一会才缓过神来,瞥了一眼屋外,天已经隐隐黑了,她竟然昏睡了一日。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她坐起身子,开口是有些黯哑的嗓音,进。
来人推门进屋,是阿芙,她一眼瞧见了傅沛白虚弱的模样,几步来到榻边,担忧道:阿沛,你这是怎的了?
略感风寒罢了,现下已经好许多了。
那就好,你随我来,蒙大哥有事寻你。
傅沛白虽好奇蒙岩有事找她为何不亲自来,反倒让阿芙来叫她,但也并不多问,下床拿过外袍穿上后随阿芙去到了后山。
到的时候,她意外发现往常正是忙碌的后院,此刻却格外安静,家家户户都落了灯,大门紧闭,显得有些冷清。
阿芙姐,今日这是怎的了?
阿芙神秘地笑笑,并未回答。
片刻后,两人来到蒙岩的屋外,阿芙侧过身,示意傅沛白点进去。
傅沛白一脸莫名,感觉今天大家怎么都怪怪的,刚推开门,里面就响起齐齐的一声生辰快乐!
她一惊,手还保持着推门的姿势,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蒙岩、丁一、阿若、倪芷、霍嘉然、陆清婉、桑韵诗、谢景明、王伯、张婶,以及后院的一干人等挤在屋内,各个满怀笑容的对着她说着生辰快乐。
她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一时间,心神激荡,惊讶、喜悦、感动,众多情绪齐齐袭来,生生逼红了她的眼。
她吸了吸鼻子,嗫嚅道:你们......
蒙岩几步走过来,揽着她的肩,不无得意的道:怎么样,高兴吧,这是大伙给你的惊喜。
他话音刚落,众人便齐齐分开,露出了其后的一张桌子,满满一桌的美食,冒着腾腾热气和诱人的食物香味。
她鼻尖的酸涩更甚,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生辰的?
蒙岩迟疑了片刻,眼睛一转,指着阿芙,阿芙姑娘同我说的。
她又看向阿芙,阿芙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道:曾经某日闲聊间,你偶然同我说过。
好了好了,既然寿星已经到了,咱们落座吧,等会菜该凉了。
蒙岩大手一挥,招呼着众人落座。
傅沛白坐在主位,平复下心绪,因着身体不适,便想着以茶代酒,蒙岩不知道她身体不舒服,愣是给她倒满了一杯酒,阿芙刚想出声提醒,傅沛白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无事。
她举起酒杯,向着众人,眼神灼灼道:我傅沛白身无长物,一无所有,自上山来,受各位帮扶良多,能行至今日,都是因为大伙,千言万语都道不尽对你们的感恩之情,唯有以此酒敬诸位,谢诸位!
说罢,她仰头豪气干云的将一杯烈酒饮尽。
在场的人都愣了愣,反应过来后也齐齐举杯,高声道:祝阿沛生辰吉乐!来。
屋外又开始飘雪,一片凄迷夜色中,这间小小屋子却亮着温暖的火光,满室的酒香从窗户中飘出,旋旋升空,驱散了这冬日的一丝寒意。
第121章飞源阁
烈酒下肚,傅沛白周身回暖,席间也愈发热闹起来,唯有陆清婉笑得十分勉强,不时抬眼看向对面正和蒙岩对饮的丁一。
傅沛白将一切看在眼里,隐约能明白陆清婉的心情,毕竟丁一是宗主私生子的传闻早已在天极宗传遍了,陆清婉很可能在第一时间便去向陆文成求证此事,至于陆文成如何作答的便不得而知了。
她又想到在场少的那个人,峰主得知自己向来清风亮节的父亲在外有一个这般大的私生子,又该是作何心情呢?
思及此,她有些不好受,可看了看笑得肆意开怀的丁一,他又何其无辜呢。
她心绪愈发沉重起来,不由得多饮了几杯酒,脸上渐渐显出不自然的红晕。
阿芙走到她身边戳了戳她肩膀,又指着她面前将将快要冷却的面条,问道:阿沛,怎的不吃面呢?你可是寿星公啊。
傅沛白看着碗中的面,思绪不可避免的被拉回到一年前的今日。
安静又温暖的屋内,一碗面条,两人分而食之,那个时候,她体会到了自家破人亡后久违的幸福感,一碗普通的面条吃得无比满足,可如今,好像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阿沛?
傅沛白飘散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她拿起筷子,夹了一撮面条放入口中,然而下一刻神情便复杂起来,缓缓放下了筷子。
这个面......好像盐放多了。
听到这话,阿芙怔住了,蒙岩也放下了酒杯,就连啃着鸡腿的霍嘉然都停止了咀嚼。
大家同时沉默,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最后还是蒙岩含糊说道:兴许是今天王婶手抖了,一不小心放多了,是吧,王婶。
一旁的王婶忙不迭点头,夹了一筷子菜掩盖自己的慌张。
好吧。傅沛白说着,要去夹另一盘子的菜,蒙岩伸手把她拦住,面条不吃了吗?王婶一大早亲手擀的面呢,辛辛苦苦做的。
这......实在不是她不想吃,只是那面条太齁了,咸得齁嗓子,根本无法下口。
蒙岩软了声音,好似请求一般,吃点吧,再吃点吧,看在王婶的心意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傅沛白只能硬着头皮再吃两口,刚要动筷,身侧一直安静吃饭的倪芷扯了扯她的衣袖,有些迷茫的道:阿沛哥哥,这个面条明明是......
芷儿!
小姑娘话还没说完,蒙岩就突然起身,扯着嗓子打断了她,把倪芷吓得愣住了。
蒙岩也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了,连忙来到她身边,又是拍背又是摸头的小声哄着。
傅沛白看了看面条,又看了看刻意躲开她疑惑眼神的众人,突然明白了什么。
脸上的疑色渐渐褪去,她重新执起筷子,缓缓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眼眶便泛起红。
微不可闻的滴答一声,面汤随即荡开一圈波纹,而后又是几滴,滚烫的热泪掉入汤中,混在一起,她将面条吃得一干二净,又将面汤全部喝光,余下一只干净的碗。
蒙岩看出来她心情不佳,拉着她又喝了许多酒。
最后生辰宴结束,傅沛白不知是风寒的原因还是醉酒的原因,整个人软成一滩,腿都打不直,只得在蒙岩屋内睡下。
蒙岩给睡姿不老实的少年人盖好被子,瞧着那张以往神采奕奕的俊朗面孔此刻连睡着五官都微皱着,眉宇间是驱散不开的愁思。
他沉沉叹了一口气,低声道:好好睡一觉吧,小子。言罢,轻手轻脚推门离开了房间。
在他离开后不久,房门再次打开,陆晏冉悄无声息来到榻边,借着微茫月光盯着傅沛白熟睡中的脸。
唯有此刻,她能短暂的卸下陆晏冉的面具,做回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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