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明日得探探这西夜阁了。
傅沛白躺在榻上,眼皮一张一合,思维发散之际,又想到该如何将施青寒手中的那三块登陵碎片拿到手,想到这里,脑海便浮现出十七的脸和那双令人目光深陷的眼眸。
她呼吸一滞,侧过身去,可怎么也驱散不了脑海里那颗熠熠闪烁的泪痣。
十七啊十七......
翌日傅沛白一大早便出了客栈,身后的探子紧紧跟随她,也顾不上自己是否暴露行迹了,可谓寸步不离。
傅沛白笑了笑,脚下一拐进入了一家脂粉店,里面的顾客大多是年轻女子选购着脂粉或对镜贴花黄,这会店里出现这么一个面貌清俊的男子,显得格外瞩目。
傅沛白忽视掉身上那些目光,走到柜台前,细长的手指敲了敲柜面,说道:我找你们这太岁减着的相家。
小厮拨算盘的动作一愣,抬起头来,嘴皮快速翻飞:吃搁念的?
傅沛白点头,小厮又道:甩个蔓。
傅。
小厮放下算盘,掀开后室的帘子,做出侧身让行的动作,傅沛白抬腿便走了进去。
若是旁人听了二人这番话,定要以为是哪地方言了,其实不然,这二人说的是江湖黑话,大意便是傅沛白想找这店里的当家,小厮知她不是来买普通脂粉的江湖人后,这才允许她进后室见当家的。
傅沛白一进后室,鼻尖便充盈了一种馥郁的芬香,很浓郁,但并不刺激呛鼻。
一名身形窈窕的女子背对着她坐着,一头及腰乌发自然垂落,偌大的铜镜中倒影出女子艳丽的面孔。
两人在铜镜中对视一眼,女子未转头,对镜盈盈一笑。
好俊的公子。
傅沛白上前两步,抬手作礼,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转过头来,脸上的妆容精致明艳,衬得肤白唇红,眼眸如水,她细细打量了一下傅沛白,眼中染上笑意。
原来竟是我看差了,俊儿郎原是女娇娥。
傅沛白并不惊讶,毕竟在来之前她便打探清楚了女子的身份,以对方的眼力看出她的女子身份并不难。
叫我浣姑娘便好,这位姑娘来找我,所为何事?
傅沛白盯着柜台上摆着的几幅□□,回道:来找姑娘的难道不都是为了易容换面吗?
女子轻笑,虽皆都是为了易容,可这易容的目的却不尽相同,姑娘易容是为了什么?
不便告知,还请浣姑娘谅解。
女子站起身来,纤纤玉指一伸,搭在了傅沛白的下巴上,而后捏着她的下颌侧过脸去端详着,行吧,你想做一张怎样的脸?
傅沛白退开身子,回道:平平无奇的一张脸即可,越平凡越好。
仍旧做男子的脸?
嗯。
我可先与你说好,找我易容可不便宜,当然,做出来的效果自然会让你满意,一张脸,十两金。
傅沛白从怀里摸出一块金锭,放入女子掌心,淡淡道:那便有劳姑娘了。
女子收了钱,脸上笑意更甚,亲自为傅沛白拉开椅子,坐吧,客官。
傅沛白坐下后,盯着铜镜中的脸,问:需要多长时间?
女子伸手比了一个数,拿过一根刻线在傅沛白眉眼鼻梁五官轮廓上量了起来。
两个时辰后,铜镜内便出现了一张平平无奇,有些塌鼻梁厚唇的中年男人面孔,真实到脸上的每处皱纹都一一可见。
女子观摩了一阵,露出十分满意自己作品的神色,如何,可还满意?
傅沛白盯着这样一张陌生的脸,不由地伸手摸了摸,指尖的触感都变得粗糙了,她方才被要求全程闭着眼,是以并未看到女子是如何易容化妆的,这会见了最终效果,颇为惊奇。
姑娘当真是好手艺,几近以假乱真。
自然,毕竟靠这门手艺吃饭。女子脸上不无得意道。
易容术如此真假难辨,可有破解之法?
女子跳到柜面上坐着,双腿随意的晃动着,介绍起自己这门看家手艺。
易容一术,其法有二,一便是如你这般,在原本的脸上作伪装,优点就是能花最少的时间换成另一张脸,缺点便是持续时效不长,大抵两日便会彻底脱妆,显出原本的面貌。
这第二个易容法子便是用□□覆于原本的脸上,优点就是时效长,适合彻底改头换面,几年,十几年带着□□生活的人也不在少数,但缺点也很显而易见,既是面具,便有缝隙,有迹可查,而这□□的缝隙便在耳后一寸。女子说着,点了点自己耳垂稍后的位置。
至于你问的如何破解易容之术,第一个法子怕的是水,第二法子怕的便是这缝隙被人发觉了。
傅沛白了然,点了点头,多谢姑娘解惑。
又是一刻钟后,一个一身小厮打扮,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从后室钻了出来,他手里拎着个脂粉盒子,中气十足道:掌柜的,我去给城东的王姑娘送东西了。话罢,便离开了店。
店外的探子扫了他一眼,没察觉到任何异样,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店里,可直到天色渐黑,他也没看见傅沛白出来,他抬腿迈入店里,皱眉的对小厮道:人呢?!
小厮正在进行关店前的准备,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脖子道:你找谁啊?
白日进店那个年轻男子,一身玄袍那个!
小厮干巴巴笑着,您看您这不是为难小的麻,虽说咱们这店女客多,但男子来为心仪女子采购脂粉的也不在少数,一天那么多人,小的哪能记得住您说的这位啊。
探子捏紧了拳,就要往后室走去,小厮赶紧跳出来拦住他,你做什么!后室是咱家掌柜的房间,你怎能乱闯私宅呢,快走,否则我报官了!
探子一把推开小厮,刚掀开帘子,后室便走出一个容貌昳丽的年轻女子来,女子手里拿着一柄折扇,不轻不重轻敲了一下他的手背,公子这是做甚?
探子几日连连跟丢傅沛白,又不敢据实上报,心里本就窝火,这会又被傅沛白神不知鬼不觉溜走了,怒气更甚,就要发到女子身上,他抬手想推开女子,可下一刻女子便用折扇在他手背上轻点了一下,他的整只胳膊如万蚁噬过一般,顿时垂软下来。
他大惊失色,连连退了几步,托着无力的胳膊,厉声道:你,你是谁?!
女子嘴角的笑意淡了下去,倚靠着门框,慵懒道:不知道我的名号,便敢擅闯此地,你是嫌命太长还是不想活了?
小厮扭了扭吃痛的肩胛,跳到女子身边,气势汹汹道:知道咱主子是谁吗?说出来吓死你。
女子敲他的头,别嘚瑟。说罢,她抖开折扇,扇面上是一副写意的芙蓉山水图,而左侧赫然三个大字。
玉芙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