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沛白连连道:好,我带你走。
一切的恩恩怨怨再与她们无关。
她牵着十七,正要离开地宫,整个陵寝却再次天崩地裂起来,此次的动静比前两次更甚,且没有要停止的趋势,一条条地缝裂开形成深不见底的沟壑,不时有人不慎掉落,发出哀嚎。
地宫中陷入混乱,司马拓从沟壑中爬上来,惊恐地喃喃:我明白了,我都明白了......这是陷阱,这是陷阱!是太.祖早已布置好的陷阱,祖父当年进入地陵正是为了布下机关,他们要让进入地宫的人统统被活埋在这里,将登陵的秘密永远深埋地下。
他大惊失色道:跑,快跑!地宫要塌了!
此言一出,众人忙不迭向着陵墓出口奔去,可不断下沉的地面,不断裂开的地缝,让他们躲无可躲。
顶上不断坠落巨大的落石,在地面上砸出一道道石坑,更是挡住所有人的去路。
傅沛白拥着十七躲过飞速坠下的石块,却又被一条突然裂开的天坑巨缝拖住脚步。
她飞速思考着脱身办法,脚下发出阵阵轰鸣,身后的惨叫声不断响起,她回过头去,地面在不停的陷落,已经逼近她们脚下,她甚至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被下坠的势头拖着坠入了黑暗。
......
咳咳咳。一阵急促的咳嗽后,傅沛白猛然睁开眼睛,四周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她刚想大声呼喊十七,身侧却传来一道沉闷的咳嗽声,她这时才惊觉身侧躺着一个人,压住了她半边身子。
谁?
那人没有回应她,喉咙发出断断续续的嘶气声,在安静的狭小空间显得格外诡异。
傅沛白冷静下来,环顾四周,发现他们似乎是被落石掩埋住了,头顶便悬着一块巨大的石板,她挪了挪身子,骤然发力,将石板掀飞,扬尘弥漫,她不得不闭眼,以待灰尘散去。
少顷后,她睁开眼,侧头看去,身侧躺着的人竟是丁一,此时的丁一捂着脖颈,浓稠暗红的血液不断从指缝溢出,微微一张口唇角便渗出大量的血沫。
傅沛白瞳孔一缩,昏迷前的记忆瞬间回袭到脑海里。
坠落时,她没能抓住十七,一块石板径直往她头上砸来,就在此时,一道人影突然窜出,拦腰抱住她急速下坠,原来那人竟是丁一。
傅沛白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丁一笑了笑,张口想说些什么,可他脖颈像是有一个豁口,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啊。
傅沛白眼睛倏地发红,她倾过身,按住丁一的脖子,哑声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别说话了,别说话了。
丁一撇开她的手,脸上扬起笑容,让我说,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好,你说,我听着。
对不起......阿沛,我做过许多错事,是我,对不住你。
傅沛白噙着泪,都过去了,不重要了,都过去了,你坚持住,我带你离开这里。
丁一艰难地摇摇头,他长长喘过一口气后,缓缓松开捂在脖间的手,那里赫然有一个血洞,此时正潺潺流着鲜血。
他注视着残破的地宫天顶,那里有一道小口,微茫的月光投进来,却只是照向一处角落。
他好像从未被月光照亮,也从未被命运眷顾。
可这弥留之际,他突然释怀了,那些怨恨、不甘、嫉妒,通通烟消云散,死亡于他,或许反而是解脱。
他的眸光渐渐消散,一边吸气一边轻声问:阿沛,我们......还,还是永远的朋友吗?
傅沛白握住他消瘦的手,压着喉头的酸涩道:是,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丁一缓缓阖上眼,嘴角露出释然的微笑,他的手从傅沛白手中滑落,垂在了地上。
傅沛白弓着腰,滚烫的热泪掉落在青年人清瘦的手背上。
谁的人生又何尝不是大梦一场空呢?
少顷后,她豁然抬起头来,抹了一把斑驳泪痕的脸后大喊道:十七!
十七!
连喊两声后,一处废墟下隐隐传出动静,她飞奔而去,刨去上面的碎石,看见了其下压着的两个人。
正是陆文成和十七。
地宫塌陷时,陆文成是如何护住十七的,傅沛白不得而知,眼下她只看见陆文成将十七护在自己身下,替十七抗下巨大坠石,他的腰间横插着一块锋利的岩石片,鲜血已经淌了一地。
傅沛白眼神复杂的看了他少顷,将十七从他身下拉出来。
十七双眼紧闭,似乎昏了过去,傅沛白连忙替她抚抚后背,十七才猝然咳嗽一声,睁开眼来。
她的目光有一瞬的迷茫,既而清明过来。
你......叫十七是吗?男人虚弱沙哑的声音让傅沛白和十七齐齐回头。
她们看着躺在废墟中奄奄一息的男人。
陆文成发髻凌乱,面容惨白灰败,满身狼狈,哪里还有往日温文儒雅气质不凡的模样,他自负一世,风光一世,此时却像一个风前残烛的老人。
十七别过脸去,没有再看他。
陆文成原本向她伸来的手只能缓缓收回来,好一会,他才开口道:我对不住你......也对不起你娘。
人好像总会在死前幡然醒悟,历数自己一生做过的错事。
死的人得到解脱,活着的人却无法释怀。
十七眼睫抖动,抓着傅沛白的手隐隐发颤。
陆文成倒吸一口气,挨过身体一阵疼痛后,望着十七的背影道:你能......不能,叫......
然而最终,他没有说完这句话,但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句话想说的是什么。
能不能叫他一声父亲。
陆文成没能提出这个看似简单的要求,或许在内心深处他也深觉自己愧对这个身份。
十七也自然无法叫出口,纵使在前六年里她已经叫过无数次陆文成父亲了,然而在他弥留之际,这声父亲犹如喉头的哽咽,她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
陆文成摊开身体,呼吸声渐弱,他应当没有想过,叱咤江湖一世,会最终死在一片废墟上,那风光无限的过往犹如幻影,白驹过隙。
少顷后,那微弱的呼吸声也不在了。
傅沛白收回视线,看向十七,十七面无表情,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伤心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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