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沛白没有理会,她手下的动作不停,热泪一滴滴砸在手背,哽咽着低喃:不要丢下我......不要。
时间一点点流逝,她的指端血迹斑斑,却仍不知疲倦的挖着。日光眩晕得她睁不开眼,整个人浑浑噩噩,有人向她走近,她也没有察觉。
十七不在了,她也不该存在于这个世上了。
意识朦胧间,耳畔响起隐隐约约的人声。
傅沛白,清醒点,我们必须得走了,京城卫兵已经往这边赶来了。
傅公子,振作一点,先离开这里。
傅兄,傅兄!
......
傅沛白瘫倒在地,她半眯着眼,看着上方被日光晕染模糊的一张张脸,可那里面始终没有她最想看见的人。
她绝望地闭上了眼,任由意识沉沦在黑暗中。
......
这是一间京郊外的僻静小院,院内坐着一个神情恍惚,身形萧索的青年人。
她身旁是开放得繁茂的玉兰树,一阵微风吹过,青葱的树叶和洁白的花瓣簌簌下落,几片落到她的膝上,她却无所察觉。
这是傅沛白来到这里的第三日,也是地宫塌陷后的第五日。
那日最后是桑韵诗,司马拓,以及闻默尧将她带回来的,醒了之后,她不言不语,整个人安静异常,每日就枯坐在院内,从日出到日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院落的门,好似在等着谁回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她眼里亮起一瞬的光彩,却又在看清来人后顷刻湮灭。
桑韵诗走近她,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托人去问了,地宫残留的遗迹已经被朝廷清理干净,清理出来的尸体里面没有十七。
傅沛白喉头一动,没有发出声音。
你日后有何打算?
面对着询问,傅沛白抬头看向桑韵诗,眼神迷茫。
她有什么打算呢?日后所有的打算都与十七有关,可那个人现在却不在了,离开她了,她还能有什么打算呢?
活着的人就该好好活下去,十七定也不愿意见你如此。桑韵诗宽慰道。
傅沛白低垂下头,看着膝头那片洁白娇柔的花瓣,依旧不说话。
桑韵诗没再说什么,离开了小院,接下来的几日,司马拓来看望过她,闻默尧来过,李景明也闻讯赶来,知悉一切后,大为震惊,结结巴巴的安慰着她。
而傅沛白面对着他们的开导和劝慰,始终无动于衷。
又是一日风清云朗的早晨,傅沛白身着一身长袍坐在院落中,她披散着长发,面色显出病态的白,眼下乌青,薄暮兮光洒在她的身上,半阖着眸子的脸神态倦怠,仿佛就要睡去。
眼前的世界流逝的速度仿佛也变缓了,头顶的花瓣在半空中旋转半晌,随着她眼皮一张一合缓缓下坠。
她伸出手去,却抓了一个空,花瓣掉在她的脸颊上,她怔了一瞬,刚要抬手去拿,视线里便出现一根莹白纤细的手指,那手指落在她的脸上,指尖的温度微凉。
她蓦地睁大眼睛,豁然坐起身,身上的树叶花瓣顷刻滑落。
眼前站在一个明眸皓齿笑靥如花的女子。
傅沛白嘴唇发颤,说不出一个字来,甚至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庄周一梦。
可眼前站着的女子,那细长婉转的眉眼,晶莹剔透的浅色眸子,分明就是她日日夜夜魂牵梦萦的人啊。
阿沛。
轻声细语的一句低唤,刻入脑海的声音。
傅沛白的心脏随之猛烈跳动,她豁地起身,一把抱住女子,肌肤相贴间,温热的体温互相传递着,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真的是十七,十七没有死。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多日来压抑的情感骤然爆发,傅沛白失声痛哭,咸涩的泪水没入齿间。
十七抚着她的背,小声道:对不起,阿沛。
傅沛白摇头,嗫嚅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以为你丢下我了。
这几日她犹如行尸走肉,浑浑噩噩地生活着,直到现在仿佛才活了过来。
好一会,她才缓过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后,拉过十七左右打量,有没有哪里受伤?
十七摇摇头,没有。
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十七眼神一黯,没有回答。
傅沛白没再追问,轻轻揽过她,轻声安抚,一切都过去了,都结束了。
远方晨光刺破云层,漫照在人间大地,最终驱散了料峭的寒意和那些明明暗暗不见天光的阴影。
......
热闹吵杂的茶肆,人们热火朝天的交谈着近来天下发生的大事。
其一,是前朝地陵突然塌陷,一夕之间俱毁,化作一片废墟,被朝廷派兵严密看管起来。
传言称此事是各方武林门派为登陵秘宝大打出手,自相残杀所致,诸多江湖人士被掩埋于地下,甚至天极宗宗主也未能幸免。
这算是轰动江湖的一件大事,毕竟众多老牌宗门顷刻陨落,江湖百家的格局被重新洗牌,武林上再也寻不出一家能够号令武林各派的宗门来了。
而其二,便是另一件有关天下的大事,平元十八年六月初九,大朔明德帝在缠绵病榻两年之久后,最终崩殂,颁诏天下,太子即位,然而先帝尚在灵中,新帝还未登基便被宦官刺杀于东宫,朝廷上下震荡,周王、吴王从封地开拨军队,意欲进京,清除奸宦一党,其它几方势力应势而动,纷纷打着斩奸佞,振国纲的口号发兵京都。
明眼人都能看清眼下的局势,几乎与前朝覆灭时如出一辙,一国无主,皇城空虚,天下动荡,这几番势力谁能先入京,便能取得先机。
客官,你要的杏仁酥好了。小厮说着,将包好的点心递给傅沛白。
傅沛白接过,将铜板递去,而后离开茶肆,上马奔向城郊外落脚的小院。
十七,我回来了。她一边喊道一边推开院落的门,往常这个时刻都在院子乘凉的女子此时却不见其身影。
傅沛白心一紧,将点心放到石桌上,大步走到屋子前,推开房门,直到看到屋内安静坐在窗边的纤瘦身影时,她才安下心来,随即放缓脚步走过去,问道:今日怎的不出去乘凉?
十七回首看着她,浅浅笑道:有些乏。
傅沛白看着她眼下的乌青,心疼得紧,那早些洗漱上床休息吧。
自十七安全归来后,她们已经在这方小院呆了近半月了,这半月以来,十七表现如常,脸上看不出任何低落,哀伤的情绪,可越是如此,傅沛白便越是担忧。
她试图去开解十七,可每每看到十七倦怠的面容,她又觉得无从开口,只能愈发小心翼翼的对待对方。
第174章求婚日
是夜,安静漆黑的屋子响起沉闷压抑的喘息声,傅沛白骤然惊醒,她往身侧看去,十七正蜷缩着身子,身子颤栗,齿间溢出痛苦的呜咽声。
她连忙将十七的身子掰正,抹去对方额头细密的冷汗,然后将她抱在怀里轻抚,没事了,没事了,我在。
怀中人颤抖的幅度小了,傅沛白不厌其烦地继续宽慰着:十七,都过去了,过去了,没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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