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放下,你可以走了,谢谢你的好意。
你真的是职校的学生,油画只是业余学的?骆明翰眯眼问。
缪存走到他身前,从他手里接或者说冷冰冰地抢过花,怎么,你觉得我画得很好吗?
很好。骆明翰中肯地说。
缪存的唇角略一抬,你又不懂。
骆明翰不觉得丢脸,也没觉得被冒犯,我的确不太懂,只是觉得,如果你只是画着随便玩玩,可能有点浪费天赋。
这话骆远鹤也曾说过,不过是在缪存十岁时。骆明翰晚说了九年之久,对于这种吹捧,缪存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我一直想在我公司放一幅油画,你如果有时间的话,愿不愿意帮我画一画?价钱你出。
缪存抱着花的背影停下来,继而狐疑地半转过身,目光都蹙起了,你为什么不找骆老师画?
果然是个小财迷,明知道是不怀好意的陷阱,也还是伸出了试探的小爪。
骆明翰忍住笑,强迫自己与他保持着绅士的距离,他忙,而且他的画我也买不起。
缪存歪了下下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轻快地说:好吧,可是我不想帮你画。
为什么?
我觉得你想追我,但是我不想跟你有瓜葛。
这可太直球了,到了骆明翰眼里就成了调情。干了,他上哪捡到这么个又纯又辣又会钓的?
你不用着急拒绝我,骆明翰靠近,目光锁着他,声音沉声温柔:有需要了就找我人,或者钱,都可以。
缪存不缺钱,也看不上他这个人,所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到了期末季考试周,要交作品和论文,还要准备通识课和必修课的考试,缪存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泡在图书馆自习室,对骆明翰的一切问候都视而不见了。
骆远鹤即使身在国外,也挂念这个学生。收到他微信时,缪存正骑车回别墅,这是晚上十点,是图书馆熄灯的时间。巴黎比这儿快六小时,现在正是凌晨四点。
骆远鹤问他:「学期末考试有没有难处?」
缪存反问他:「老师,你怎么还没休息?」
骆远鹤便直接拨了视频给他,缪存停下共享单车,接通前紧张地拨了拨头发。
老师。
骆远鹤熬通宵,下巴出青茬了,笑起来有一分不羁的味道:没人的时候你不是都叫我骆哥哥吗?
算算日子,似乎快两个月没见过骆老师了。骆明翰反而见得多,次次总有那么片刻,会恍惚地把他当作是骆远鹤,但现在见了本尊,才知道替代品终究只是替代品。
好在路灯橙黄,照不出缪存的脸红。他语塞了一下,情绪低落得不是很明显,改口说:骆哥哥。
期末季是不是很忙?
缪存嗯一声,有鼻音,听着有点奶。
所以才这么晚了还在外面?
缪存立刻解释:没有,我刚从图书馆出来,搬了家,上次跟你说过的
骆远鹤笑了笑,紧张什么?你成年了,这些都是你的自由。
他笑起来儒雅温润,眼睫在暖光的照射下,在脸上投下一小扇阴影,是和骆明翰截然不同的味道,
因为骆远鹤不常主动拨视频,缪存便一边慢慢地走,一边问:这么晚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忽然想起你。
缪存怔在当场。深夜的道路空无一人,他孤零零地站在路灯下,像一抹寂寞的影子。
「想起你」和「想你」自然是不同的,但缪存僭越而大不敬地擅自把它理解成了「想你」。
老师,我
骆远鹤谈恋爱了,缪存不能随意袒露思念,只克己守礼、轻声地说:我也偶尔会想起你。
虽然想念,但一直克制自己不要去找他,不管是学生还是弟弟的身份,都不行。
骆远鹤在镜头里带他参观自己刚安顿下的画室,一直陪他闲聊,说游学的趣事,说巴黎的出租车司机多么善于攀谈,直到缪存安全进入小区。
缪缪,骆远鹤顿了顿,透过镜头,他的眼神温柔且充满着担心,虽然我不在国内,但你有什么事,都还可以来找我。
缪存微垂着脸,鼓了很久很久的勇气,也还是没有问他是不是交往了女朋友,女朋友漂亮吗。他又不会去打扰他,那就不要知道得这么仔细了,否则那种别有用心的窥探欲,会令缪存觉得自己肮脏。
骆远鹤旧事重提,若无其事地问他,我走的那天,你为什么没有来送我?
似乎数月过去了,他都还在介怀这件事。
转过转角,别墅大门尚未进入视线,路灯下两道长长的人影却暴露了有客登门。缪存第一反应就是骆明翰,紧张到还没回答就直接挂了。他唯恐门口的骆明翰听出他弟弟的声音。
你回家还真是晚啊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插入,缪存抬头,紧张感一扫殆尽,反而蹙起了眉:缪聪?
缪聪把烟头扔下,用脚上那双新潮昂贵的球鞋踩灭了。
缪存冷着脸,把手机揣回兜里,冷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缪聪嬉皮笑脸:太晚了,学校宵禁了,借我住一晚呗?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女生,穿着百褶短裙,外面罩着高中校服,但穿得不规矩,宽宽松松的,一看就知道是男款。
缪存明白过来,缪聪这是找他这儿打炮来了。
第9章
异母胞弟缪聪,比缪存小两岁,但资质普通,因而缪存十九岁念大二,缪聪不过是在正常念高一,虽然体内都有缪建成的基因,但两人的长相五官和气质都无一分相似,缪存清冷漂亮,缪聪要硬朗一些,但经年顽劣,从脸上便透着不好管教。
俗话说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缪聪和缪存在家里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缪聪嘴甜,哄得家长长辈围着他转,缪存孤僻,不是发高烧到昏倒,一般不会有人来对他嘘寒问暖。
即使后来被证明是艺术天才,大人们也要别别扭扭地啐一句,难怪从小就像个怪物!
缪聪人如其名,其实也是很聪明的,只是被娇宠坏了,从不用于正途,那些个聪明和高情商都用来哄骗缪建成掏钱了。他刚落地就会看眼色,刚断奶就知道欺负缪存,刚会说话就知道诬赖人,看到缪存因他的指控诬蔑而挨揍,会高兴得拍手嘎嘎笑。
缪存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径自掏出卡刷开门:没有空房间,要打地铺随便,别弄脏我的地板,第二天早上自己把垃圾收走。
这跟赶人有什么区别?缪聪脸色变了一变,眼珠一转,语气软和了下来:哥,别这么小气,我又开不了房,回家会被爸打死的。说罢,偷偷扯了扯女朋友的袖子。
哥,我发烧了女孩很假地抽了下鼻子,弱弱地抬眼说:三十八度三,睡地板好冷
缪存本来想说关我屁事,但女孩跟他初次见面,他总不能迁怒于她,便只能压下一口气后冷淡地说:我给你们开好房,你们去入住。
只是门已开锁,缪聪反客为主,一把推开了大门:别啊哥,知道你有钱,那也别这么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