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你亲爱的妙妙,嗯确实爱惨了你,你快点去求他,求他跟你复合。这仿佛是一句非常好笑的话,因为席霄寒说完以后,就又忍不住噗地一声,疯狂笑了起来。
他从餐厅里穿行而过,走向玻璃花房,那里已经被改造成了缪存的画室,堆满了架子、颜料、鲜花和石膏像,还有很多很多国外原版高清画册,每一本都很贵,是骆明翰眼也不眨地送给缪存的。
席霄寒一边走,一边把身边能看到的、记得起来是他亲手买的物件,一件件地捧起摔碎。
钱阿姨将失声的惊呼扼在喉咙里。
满地陶瓷玻璃碎片。
到了画室,他站在正中的画架前,那里有一副宽幅的油画,上面蒙着白布。
听说,缪存一直在你家画这幅画,但却警告你,不准你看,你竟然也这么听他的话,一动也没敢动。
这很明显又是钱阿姨的转达,老人家已经快要吓昏过去了。
你知道画的是什么吗?
席霄寒刷地一下揭下白布,一副完成度已近80%的油画,冰天雪地的湖光山色中,一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带着羊皮手套,正垂眸点烟。
骆明翰的呼吸和心脏都跟着骤停。
那上面画的是他。
这幅画缪存画了近两个月,因为要瞒着骆明翰,所以总是零零碎碎地抽空画,每天下午下了课就坐车过来。骆明翰猜过这大约与他有关,但他没想过,是画得这么好、这么用心的一幅画,远胜过那一张素描。
席霄寒温柔地说:你看,他好爱你。
第42章
先生钱阿姨战战兢兢地看着骆明翰,这幅画要收拾掉吗?
骆明翰似乎没听到她的话,温热的手指在画上一点一点摩挲而下,颜料已经干了,还需要上最后一层色,但他失去了缪存,所以它终究只能是半成品。
他知道,这是画的那场初雪时,他去学校里接缪存的情形。大约是觉得车子画进去会破坏美感,缪存只画了他孤身一人,色彩浓郁但冷峻而寂寥。
骆明翰长久地凝视着,手中的白布抖落开,他温柔地将画再度覆上。
席霄寒走的时候留下了最后一句话:你最好爱他爱到生不如死。
他骄傲到骨子里,纵使知道了自己多年的爱情不过是一地鸡毛,也依然绷直着脊背优雅地离开,到头来还要如此嘲讽骆明翰一句,仿佛是什么诅咒。
骆明翰在沙发上坐下,慢腾腾地点起一只烟。烟模糊了他的面容,钱阿姨只听到他吩咐:把席霄寒留下的垃圾清理干净。
钱阿姨低眉顺眼:是。
你是不是更想去席家工作?骆明翰似乎是顺便想起来一问。
不不!没有,绝对没有这样的事!钱阿姨吓得腿软,声音里一听就是慌得六神无主了。
骆先生是一个好主顾,给钱大方,准假也爽快,逢年过节总有丰厚的红包,钱阿姨的儿媳刚生了投胎,正是紧着用钱的时候,她要是失了业,儿媳妇一个月两万的月子中心就住不起了,进口奶粉也冲不起了。
我、我就是一时糊涂,想着寒席先生跟您这么多年了,他总向我关心您的近况
骆明翰垂眸掸了下烟,淡漠地说:以后好好照顾妙妙。
那肯定的!钱阿姨斩钉截铁地回,却又在下一秒踌躇起来。
骆明翰露出了这一晚上难得勉强可以称之为笑的表情,你是不是想问,我跟妙妙不是已经结束了,你还能怎么照顾。
不是,不是不是,钱阿姨大气不敢出,眼神只敢盯着鞋尖,谈恋爱分分合合多正常!妙妙先生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这句话很取悦到她的雇主,雇主支着腮,微微一笑:你说得不错,他确实很快就会回来。
他说得很笃定,但语气空洞,活像臆想症病人。
钱阿姨的心脏受不了他这么瘆人异常的表现,晚上狠狠做了一番噩梦。
她不知道,她的雇主也睡得不好。
精神力强大如骆明翰,晚上做了一个古怪的梦。
梦到缪存问他,你不是早就跟洛洛发生过关系了吗?难道我问了你,你就会说真话吗?既然你不会说真话,我又为什么要问呢?
梦到他掐着他的脖子,骂他不知廉耻脱光了衣服跑到别人面前做荡妇,下一秒,缪存的那行眼泪从眼眶里滑下来,他冷静地流着泪看他,说,骆哥哥,你这样没意思的。
骆明翰无法承受这行眼泪,从梦里窒息着惊醒。心悸的感觉如此鲜明,他捂着心口,双眼在几秒内都是失焦的,只觉得心脏那里疼得厉害。这一次的疼却不是为自己而疼,而是为缪存的眼泪而疼。
他为他画画,他却回敬他一句荡妇和无尽的怀疑。
因为迟迟没有收到二十万汇款,即使是在期末考试中,缪存也抽空回了趟家。
他刚考完一门,再坐公交车跨越三个城区回家,已经是晚饭时间。
今年过年晚,二月下旬才过年,高中考完试后又把高二高三生揪回去补一周课,缪聪在饭桌上抱怨得不行了,大骂学校教务处有毛病,不期然看到缪存出现,脸上涨出习惯性的阴阳怪气。
李丽萍心里有数他登门目的,见了他像耗子见了猫,讪讪地给拿碗筷:存存怎么回来啦?考完试了吗?
缪存拉开椅子坐下,还没有,缪聪考完了吧,他亲切地关心缪聪,考得好吗?及格了几门?不会又像上学期一样,只有语文及格了吧?
缪聪只是觉得没面子,李丽萍干脆就是被戳痛了,咬着牙丧事喜办,及格了三门呢,我们聪聪啊
缪存把筷子尖在掌心码了码,接过了她的话,悠悠地说:就是聪明。
缪聪:
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越来越难欺负了。
小时候从版纳接回来时,自闭症的干预治疗刚见成效,过年走亲戚,看缪存在各色目光中怯生生的,成了缪聪最尽兴的保留节目。学校里他向来不跟缪存为伍,奈何缪姓少见,又都是一片区划过来的,总有嘴碎的小孩儿说那小怪物是他哥,缪聪为了坚决划清界限,就每天带头找他茬,不是撕作业本就是把颜料涂他校服上,让他挨通报批评。
也不是没有玩过火的时候,那年缪存九岁,缪聪一把把他推到了学校观赏池里,他营养不良发育晚,屁大点个子直接给淹到了头顶,后来是一高中生跳下去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