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温暖和刺痛,让缪存浅浅地倒抽了一口气,肩膀也跟着抖了一下。
将他从那种如坠梦魇的恐怖中惊醒了出来。
年底,在中国。骆明翰轻触着那道小小的伤口,面不改色地说:他会带未婚妻一起回国,之后再回到法国定居。
缪存抽出手,笑容浮在脸上,仓促地背过身去,说:那要恭喜他。
地上的碎片怎么这么多,他怎么捡都捡不完,捡起一小粒,放进掌心,当什么宝贝。
骆明翰看着他单薄瘦削的背影,从背后环拥住他,缓缓地、渐渐地用力,直到这个拥抱变得密不透风。
我会带你一起参加婚礼。
膝盖磕在地上,缪存半跪着,声音里还是带着笑:不用了吧,我跟骆老师又不熟很尴尬的。
怎么会不熟?骆明翰吻着他的耳廓,低沉、温和而残忍说:我会亲自牵着你的手,走到他面前,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告诉他,向他介绍,你是我的。
第58章
骆远鹤是去年六月份走的,按照原定计划,也差不多该在本学期末回来了。这之后的去留,学生间众说纷纭,有说院里不舍得再放人了,有说马上又是中法文化交流年,骆远鹤还得再回法国,但关于他即将结婚的事,八卦的人却是很少。
其实只要打电话时顺便问一问,再祝福一下,也算不得什么事。但缪存知道自己做不到。
他做不到若无其事地问出口,也做不到那么大方得体天衣无缝,只要开口,那种紧张艰涩惴惴不安的情绪,会令缪存一秒钟露馅。比起难受,他更怕骆老师看穿他的心怀不轨,从此以后对他退避三舍。那就连跟在他身边画一辈子画的心愿也满足不了了,不是吗?
小仙男,你下学期不是要去法国了吗?是不是跟骆教授一起?学姐跑来找他打听消息,他有没有说明年是回校还是留法?
缪存的录取通知已经下来了,没有出任何意外。虽然又是最高等学府的破例操作,但院里的导师们对此也都很淡定,见到缪存都是淡淡一句恭喜,一副算不上新闻的模样。
不知道,缪存笑了笑,法国吧,他未婚妻不是在那边吗。
原本只是想打探动向的学姐,没想到直接得到了一个爆炸性新闻什么?什么什么?骆远鹤订婚了?!有女朋友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太激动,指甲都快掐进缪存胳膊了,缪存忍着痛,无奈地问:至于吗,这种消息你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吧。
知道个鬼啊!学姐捂住唇,眼眶都湿润了,可恶啊,我还想考男神的研究生
缪存没想到还有人比他更伤心,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的,结婚归结婚,带研究生归带研究生,画画归画画。
学姐恨铁不成钢:你不懂凡人的痛。
缪存抿了抿唇,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蝴蝶般忽扇了一下:我懂的。
他的自闭症早就好了,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怪物。
那你一定见过他女朋友了!学姐仍旧掐着他,快说!长得有没有我好看?
缪存打量了一下,认真给出答案:有的吧。
学姐噎了一下:骆老师也是个俗人,就喜欢漂亮的,哼。
缪存忍不住笑,心口泛酸,却还是为骆远鹤证明:没有,骆老师的女朋友不仅漂亮,而且气质谈吐都很好,在卢浮宫工作,能流利切换五种语言。
学姐更加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嘟囔着:他好歹找一个会画画的
骆远鹤身边,除了他自己,应该没有人比缪存更会画画了吧。缪存握着书脊,声音很轻地回答:骆老师自己都已经这么会画画了,为什么还要喜欢另一个会画画的呢?再怎么画得好,在骆老师眼里都是很普通的。
骆教授有了未婚妻的消息,便在油画系不胫而走了,很快便传到别的系,继而津津乐道地流传在了整个美院。不明就里的教授反而要在学生课间的闲聊和论坛上得到消息,什么?骆远鹤要结婚了?那婚礼是在法国办,还是回国办啊?
缪存每天只知道埋头画画,将这些声音都自保性地摒除在了自己的小世界之外。
但是晚上回家时,还会碰到骆明翰跟他弟弟通电话。
骆明翰手机贴面,另一手捏着喷壶给花浇水,漫不经心的姿态,声音也很散漫。
宾客名单确定都选好了,不用我帮你看看?
对面估计是回了个不用,骆明翰笑了一声,也行。余光瞥见自玄关走进的缪存,唇角勾了一勾,双眸晦暗如深。他放下喷壶,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拉着缪存的手,要他坐自己怀里。
问对面:蜜月打算去哪里?
水晶吊灯的灯光华丽明亮,却无法将缪存的苍白涂染上任何一抹暖色。缪存闭了闭眼,想要起身,却被骆明翰强硬而死死地按住。
他的每一丝反应,每一丝痛苦,骆明翰都看得一清二楚。他扣着缪存,禁锢着他,不动声色与对面笑谈:法国?你还没看厌?换个别的吧。只是攥着缪存的那只手,用力到指骨泛白。
缪存强颜欢笑,又不能出声,只能用眼神祈求骆明翰放手。
他不能,他做不到听着骆远鹤的宾客名单、蜜月、备选酒店、草坪婚礼还是海边婚礼而神情自若,无动于衷。
对面说到哪儿,骆明翰已然听不清了,他眼底带着墨色浓云般的侵占,凝视着缪存,大手压着他的后脑迫使他贴近自己,视线迷恋地落在他血色很淡的唇上:别走。
继而吻了上去。
缪存在他怀里清晰地一僵,小幅度挣扎起来。
交吻间发出暧昧的喘息和水声,关映涛在电话那边草了一声,骂骂咧咧地挂断了电话。骆明翰低笑一声,扔掉手机,火热的身体覆上,将缪存困在沙发中抵死吻住。
吻里有苦涩的味道。
缪存心头一震,以为是自己下意识地哭了。可是没有。那个流眼泪的,不是他。
是骆明翰的眼泪吗?
但那点苦涩很快便在交融的唇舌间消失了。缪存想,那应该只是错觉。
通知书下来几天后,周五最后一堂课结束,缪存接到骆明翰电话,说派了司机在跃层那边等他,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缪存大概猜到了他是要给自己庆祝。
其实打开邮件后,他第一个分享的人就是骆明翰。大约是因为太高兴了,他几乎从椅子上一跃而起,继而像头小动物般跳进了骆明翰怀里。
骆明翰要接住他不过是轻而易举。他将缪存托抱住:有这么高兴吗?
嗯。缪存觉得自己高兴得头晕眼花了,法国不紧紧代表着骆远鹤,还有很多很多,是卢浮宫,是从文艺复兴一路走来的西方美术史,是离开原生家庭远走高飞的开始,他的两条手臂圈着骆明翰,孩子气地依偎着他,说:骆哥哥,我感觉我心跳好快。
他越高兴,骆明翰托抱着他的手臂便用力得越紧,直到青筋分明。
司机到的时机不早不晚,似乎知道缪存确切的下课时间。缪存上了车,把书包扔在后座,问:去哪儿?
骆总说您到了就知道了。
还卖关子。
骆明翰好像知道这个城市所有好吃的地方,短短一年,缪存从原来吃速冻包子也能凑合,吃盒杯面就算改善伙食的小乞丐,变成了一个小贪吃鬼。也会吮着箸尖品评是否地道,茶也能喝出好坏了,关于手冲与冷萃,大约也能说出个一二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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