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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对我这么上头!——三三娘(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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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了?小姨吓一跳。

骆明翰摇摇头,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给我一片退烧药。

等过来收碗筷时,便依言递给他一片退烧药,还额外拎了两热水壶过来。

要不然回去躺着?

缪存在画架前坐着,骆明翰看了他一眼,对小姨说:他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下雨了无风景可画,缪存随便画着室内的静物,骆明翰问:为什么不画那条河了?

什么河?缪存挺茫然地问。

那条结冰的河,还有那个心不在焉在等人的主角。

缪存仔细地想了会儿,不画了,没什么意思,我都好久没梦到了。

骆明翰两手捧着水杯,像是不知道烫一般,低垂着头,过了些许时候,缪存都打好草稿了,骆明翰才说:确实没什么意思。

这样的遗忘是命中注定的,「骆远鹤」陪他越是长久,他就越会忘记那些。等到真正好起来的那天,真的骆远鹤也回到了他身边,那么那些记忆就真的无足轻重无关紧要了。谁会好好地记着与一个前男友的点滴日常呢?何况和那个前男友之间还并没有爱。

缪存画着画的时候,骆明翰就在床上昏昏沉沉地捱过高烧。他体质很好,一年也感冒不了一回,小时候骆远鹤倒是会病,每次他病了,母亲就会寸步不离地守在身侧,给他削水果炖冰糖雪梨,那种时候,骆明翰便还挺羡慕的,觉得自己活蹦乱跳的很吃亏。

现在换他自己病了,感觉却没预想中的好。只是在头痛欲裂中掀开眼皮时,看到缪存仍在不远处坐着,心里倒也安定了下来。

心里幼稚地想,要是一直病着的话,缪存是不是就永远不会走。

骆哥哥,做梦般地,听到缪存叫他,快点好起来,你还要带我去看豆娘。

掌心被他的指尖轻轻挠了挠。作为回应,骆明翰勾了勾手指,蜷起掌心,像攥住了纤细的他。

在高烧中,一直被刻意压抑住的恐惧鲜明地浮现了出来,如冰峰划破鲸鱼肚皮,轻巧而血色弥漫。

他梦到骆远鹤终于出现,从他身边带走了他。他梦到缪存问,你是谁啊,而他嗓子如被棉花堵住般,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我是骆明翰」,他再也无法正大光明地说出这一句。

从此以后成了一道没有姓名的影子。

手机震动又歇,歇了又震动,骆明翰从梦中被震醒,意识昏沉地接起:喂。

是我,对面的声音沉稳、儒雅:缪存出什么事了?

是骆远鹤。

第73章

从来到西双版纳的那天起,骆明翰就一直在尝试联系骆远鹤,用他知道的一切方式。他甚至找了在法国的朋友,去枫丹白露那片画家村去找骆远鹤,也去过他客座的大学打听,但没有人知道骆远鹤去了哪里。

现在人间蒸发的骆远鹤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像一束刺目苍白的强光照耀进了一个昏暗不见天日的洞穴。于是洞穴里自欺欺人的美梦便该走到尽头了。

怎么不说话?

骆明翰吞咽了一下,掀开被子起身:等一下,我换个地方。

他发着高烧,又没日没夜地睡了一整天,骨头缝里都渗着疼,刚一动弹,眼前便是猛然一阵黑。闷哼声惊动了缪存,他捏着笔,迟疑地回首看向骆明翰。

骆远鹤也在电话那端问:你又在生病?

没有,发了一点烧。

他穿上鞋子,披上外套,推开门。门外细雨蒙蒙,但整个院子已经被泡烂了,草根和泥巴都软塌塌地沤在泥泞的水里,瓦檐下淅淅沥沥地滴着雨珠,是个人都该知道躲回屋子里去,但骆明翰失了智一般,义无反顾地一脚踏了出去。

缪存出什么事了?

受了刺激,回到了自闭症的状态,以前的事也记不太清了。骆明翰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了这句话。

骆远鹤在那头静了好久。

他有自闭症,你一直都不知道,是不是?骆明翰带点嘲弄地问他。

他没提过。

谁会有事没事跟别人提自己生过精神病?

为什么会复发?

你说呢。

这一次,电话两端不约而同陷入了共同沉寂的沉默。

他现在怎么样?

还记得你,一点。

骆远鹤几不可闻地深呼吸,但被骆明翰捕捉到了:觉得难受?不用难受,除了你,他谁都不记得了,也不想认识了。

还没顾得上听那边骆远鹤说什么,骆明翰便察觉到身后的动静。缪存赤着脚,裤腿一长一短松垮地挽起,走这几步路的功夫,泥水便甩上了他的小腿。

他看着骆明翰的眼睛,拉了拉他的袖子。

骆明翰看到他泡在泥水的脚,目光一抽,心疼得无以复加。

回去。缪存跟他说。

骆远鹤模糊听到了:缪缪在你身边?

骆明翰没搭理他,对缪存点点头:你先回去。

缪存执拗地说:你病了。

我没关系。

缪存似乎在考量他这句话的真实性,偏抬起下巴,看了看雨,又看了看骆明翰糟烂衬衫上的雨渍,最后停留在他苍白的脸色上:你不要再病了,雨好了,你没好,天晴了你要陪我去看豆娘。

说罢,他牵住骆明翰的手,扭过头,深一脚浅一脚跋山涉水般领着他回小木屋。

空气里泛着洁净的水汽,已经是黄昏日落的光景,但因为没有太阳,便觉得这阴沉沉的天没有尽头。

骆明翰在脸盆里倒上热水,命令缪存泡一泡。他一手拿着电话,一手伸进水里,给缪存洗脚。他的脚白净而纤瘦,足弓有漂亮的弧度,正适合被握在手心里。骆明翰作弄他时,便总喜欢握着他的脚,一边吻他,一边这样抬高他的腿。

水声透过话筒传到骆远鹤的耳朵里,他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挂电话。

缪存嘶地一声,皱着眉。

烫?骆明翰轻声问。

很快便发现了一个细小的伤口,也许是被坚硬的草根刺穿的。骆明翰的手这样宽大,只是光凭着一只手,便能很好地伺候好他的这双脚。他撇去水上的草沫,将毛巾在自己半蹲着的膝上摊好,将缪存的脚从水盆里托出,抱进自己怀里。

他现在怎么样?骆远鹤问。

比一个月前好,我已经联系好了医生。骆明翰一边这样漫不经心地说着,一边用毛巾擦着缪存的脚尖、脚心和足跟、小腿,先挂了,晚一点再回你。

缪存两手撑在床沿,无忧无虑地被他如此小心翼翼地对待。

被热水浸泡过的脚白里透着粉,每个脚趾甲都修剪得圆圆的,骆明翰托起他的脚,轻轻地贴上自己的脸,半跪着,仰起脸看着缪存。

床单在缪存的手心揉皱,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紧张,身体里开始冒起汗。

他看到骆明翰偏过脸,唇若有似无地触了触他的足背。那只是很虔诚的触碰,并不带任何欲望的色彩。那点触感也只是短暂地停留在了缪存的肤表,很快便被室温带为冷意。

床单皱得不成样子了,缪存心里像有一万只蚂蚁挠,很难受,又不像是难受,他觉得这种感觉好陌生。但一定不是爱,因为妈妈曾经教给过他许多种爱的触觉,哪一种都不像如此。

骆明翰倒是很平静地将他的两只脚都洗净擦好,继而把它们一并放入被子里。屋子里太潮了,电路又迟迟没抢修好,小姨早上过来时便给升起了炉子,现在整个木屋里都暖洋洋的,空气里散发着柴火被烘烤的木质香味。缪存坐在床上:谁给你打电话?

一个朋友。

你不欢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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