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跟我还不是交往恋爱关系,因为师生存续期间,虽然他不是我的任教老师,虽然我们早就认识、早就彼此喜欢,但也不能有实际的交往关系,我还有两年毕业,他会等我。
骆明翰静静地听着,听到早就彼此喜欢,心里不免还是被蜜蜂蛰了一下,像当初乡下时的缪存所说。
骆老师说,因为我们不是交往关系,所以我可以遵从自己的意愿,去陪任何人,或者照顾谁,他虽然会很吃醋,但会尊重我。
骆明翰低下头勾了勾唇,很自嘲。
缪存继续平静地转述:骆老师还说,他希望你的眼睛快点好起来,最好等他写生还没结束,你就已经复明了,这样我也不必留在你身边太久。他说,他知道,如果我就这样对你不闻不问地去了法国,也许以后你都会住在我心里,他不想看到这样的我,他希望我能没有任何遗憾,或者留恋,头也不回地跟他走
他什么都知道了?
我昨天跟他说的,缪存道歉:对不起,虽然你让我保密,但我决定每天都来陪你,直到你重新看得见为止。虽然我跟他什么都没有,但我不能瞒着他。
如果我一直看不见呢?
缪存被他问住,但显然他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了,如实说:我还不知道,如果我在不在你身边,对你复明都没有什么区别的话,我还是会出国,只是早晚的问题。
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
为什么骆远鹤觉得我会住在你心里?
第85章
因为平时还要上课,所以缪存每天只能下了课后再过来,有时候临时有了什么推脱不了的事,他便在晚上过来,陪骆明翰散散步,再匆匆赶回学校。为了尽可能攒够去法国的生活费,他省吃俭用,打车是舍不得的,每天单程就要在公交和地铁上花近两个小时,回去时lily倒是一定会给他安排车子。
但画画也不能荒废,缪存原本每天拿画笔的时间最起码也有八小时,浪费在通勤上的时间都只能从他睡眠中找补,如此一来,画到凌晨三四点是家常便饭。
骆明翰并不知道这些,问起来时,缪存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还没正式复课,何况也要出国了,这学期可以过得轻松一点。
lily给骆明翰安排每日行程时,便会提前一天跟缪存确定好到访时间,将见缪存这件事列为第一等级,属于别的会议都要让道的特殊级别。
其实缪存也并不能陪骆明翰做什么,无非是陪他在楼下花园里走一走,聊一聊天,天气好的时候,就由司机开车载两人出去,在胡同里散散步。每当这种时候,往往是缪存牵着骆明翰在前头走,lily和司机隔着几米距离远远跟着,也听不清他们在聊些什么。
十一月中旬,这座城市已经很冷了,骆明翰外出时却固执地不愿意戴手套。他的手掌宽厚而大,掌心灼热,牵着时,缪存感到自己整个手掌都被骆明翰温暖地包裹住。
指腹摩挲到缪存指节上粗糙的疮口,缪存疼得抖了一下。
你手怎么了?骆明翰站住脚步,两只手一起细细地在缪存手指上摸索,眉头皱起。
没等缪存回答,他便反应了过来:冻疮?
嗯。
怎么又复发了?
画画。
但这是扯淡,室内早就供暖了,他又没去露天写生,怎么会生冻疮?骆明翰意识到,这是这半个多星期来,每天陪他散步而硬生生冻出来的。
lily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吩咐她把手套送过来。
两副羊皮手套一直在她手提包里放着,她走上前递过去,看到骆明翰摸索着,将手套小心翼翼地套进缪存的指尖。
戴着手套牵手时,果然感觉差了些什么。
骆老师买了一座四合院,是以前我学画的画室。
我知道,他跟我说过。
你去过吗?
没有,他搬到那边时,我已经毕业了,忙着工作,骆明翰算着年头,何况要是那时候见过你,第一次就不会认不出你。
我跟小时候也没有变很多
你太小了,我没心思记你长什么样。骆明翰笑了笑,第一次见你也觉得你很小,以为你还是未成年。我最近常常做梦,梦到你小时候我们就认识,骆远鹤教你画画,我带你逃课打架,等你长大了,我跟骆远鹤一起站你面前,问你选谁。
我选了谁?
不知道,骆明翰说,没来得及梦到就醒了。
其实是每次梦里的他,都似乎已经预知到了缪存的选择,所以往往还没等缪存开口,他就先心悸着惊醒了。
以前有多自信的人,现在就有多不自信。
无话时,缪存便给骆明翰讲述周围的环境,哪扇气派的朱漆铜环大门前有两个小孩在玩滑板车啦,谁家院子里种了枣树,比围墙还高,路边花坛里的蝴蝶花都被霜打了,经过巷子深处的奶茶烘焙店,蛋糕的香味四溢,走到尽头,缪存说:这里有两棵很高的银杏树,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银杏叶了,只有光秃秃的白色枝干,上面停了一只、两只七只麻雀。
话音落下的时候,雪也跟着落下了。
落在了骆明翰的眉眼上,随着他眨了下眼,融化成湿润的水意。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下眼睛,又想起是戴着手套的,摸也摸不出什么。
缪存说:骆明翰,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不早不晚,正在恰当的时候。
第二天因为临时被教授抓了差,缪存没能过来。他并非故意放鸽子,一直在赶工,直到确定确实脱不开身了,才跟lily发了微信。
骆明翰发了一下午的脾气。
延续到晚上,lily下了班也不敢走,犹豫半天,眼一闭牙一咬,擅作主张给缪存拨了电话。
缪存正在展馆里帮一位教授赶工一个大型墙绘,是市里的一个文化项目,原来的同学病倒了,教授就看准了缪存,无论如何也要他来顶上。缪存对上师长向来是个乖的,拒绝不了,此刻正坐在高高的脚手架上,手里拿着最大号的刷子,浑身都是油彩,脸上也是,看着不像是画画的,倒像个糊墙的小粉刷匠。
不知道lily跟他说了什么,总而言之,一下午心气不顺、正保臂坐在沙发上生闷气的老板被助理捅捅胳膊,妙妙电话,找你的。
没有焦距的眼睛里染上神采。
骆明翰接过手机,清了清嗓子,欲盖弥彰的劲儿,还拿乔:不是在忙吗?忙完了?
还没有。
那你找我什么事?他装严肃忙碌,一副日理万机的模样,弄得lily跟钱阿姨一块斜眼儿看他。
没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骆明翰停顿一下,心里一突,继而乱七八糟地乱跳了起来。
没事也来找他,而且还是主动找,岂不就是想他?
你等我一下,我挂一下耳机。
缪存从裤兜里掏出蓝牙耳机,手机夹在耳下,笔刷从手中滑落,在脚手架上一路砰砰地跌落地上,空荡的展馆里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回声,工人师傅问:缪老师,没事吧?
骆明翰听得一清二楚,问:你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
在画墙绘,笔刷掉下去了,没关系。
怎么这么高?
在脚手架上,缪存目测了一下:两米。
骆明翰倒吸一口凉气:那你还打什么电话,看什么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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