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看着那捕鼠夹的位置,似乎是冲着摔倒之人的左手而去的。若这机关被自己踩中,恐怕他就参加不了晋升的法考了。
而他是个左撇子这件事情又并不难查。
江临皱眉看向赖啸道:你布置的这些机关,是给谁准备的?
赖啸脑子一片空白,哆哆嗦嗦道:江、江少丞,学生向来守矩,只是一时顽劣,不、不是有意要冒犯您请您高抬贵手,您
江临看着他的发冠,凉凉道:已经及冠的人,还能用顽劣来掩饰自己的错误。今日我等来给你上课,你却设下如此歹毒的机关,你有什么资格做为犯人量刑的法官?
向来和善待人的司马光看向赖啸的目光也凛冽起来。
赖啸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哽道:少、少丞
少废话了。文远抱着双臂,你昨日向着那被撤职查办的薛清说话,在背后嚼人舌根,今日又如此怠慢讲师,本侯爷看你这人人品极差。你有功夫在这里贫嘴,还不如想想怎么回家和你爹娘交代,为何参加不了法考了吧。
赖啸灰溜溜地回了家。而经过他这么一出,院子里的学生或官吏都被江临的气场给镇住了。
江临听文远说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搡了对方一把道:我说这群人怎么都是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原来是你这侯爷威严太大,有你撑那赖啸的腰,还有谁敢开口啊。
文远不屑道:那还是他们自己心里没拎清楚,还学法,要当法官呢,怎么连点不畏强权的气节都没有?
那群要考法官的学子见他二人关系如此亲密,又听进去了文远的话,更觉他们实在不配被称为君子。但这些读书读多了的学生多半不善言辞,虽在脑海里已经写完了好几篇自省书,面上却仍是不说话的闷葫芦样子。
看出他们的愧疚,江临朝谢龄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晃了两下长袖,那袖子就跟抽巴掌似的落在了文远的背上。
文远震惊地回了头,谢龄连忙道歉道:得罪,下官不是故意的。
你装什么装?敢打本侯爷
江临轻咳一声,向文远投去了凉凉的视线,后者顿时蔫了,冲谢龄咬牙道:千春少爷可真有气节哈。也真会装!
谢龄眉梢微扬:谢小侯爷夸奖。
这一互动,场上的气氛稍微松快了些许,江临也补充道:他人就这样,不用和他一般见识。
学生们都知道这几位上官是在给他们结尾,心中涌上一股温暖之意,皆向江临鞠了个躬。
江临也不与他们客气,将小石头帮他写的那几幅大字挂在了木架上充作ppt,给考生们绘声绘色地讲起了他准备多时的课。
考生们没见过像江临这般活跃的讲师,却也很快就听入了神,有人时不时还露出些笑容,却又觉得这样似乎不够尊重课堂,很快将笑意憋了下去。
江临也倡导大家说话交流,畅所欲言。
一开始大家都还比较矜持,不敢接话,在白玉堂连续三次举手发言后,终于有个学生也举起了手。
周遭有人嗤嗤地笑,江临立刻正色,维持了纪律,向那学生道:这位同学有何想说?
那学生扭捏道:江少丞,您举例子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用张三这个名字了?
江临疑惑:为何?
那学生憋得脸都红了,还是他的邻座帮他说了出来:因为他就叫张三啊哈哈哈哈哈哈
充满了欢声笑语的一日结束,到了放学时分,文远还是听江临的课听得十分意犹未尽,想跟对方再去酒楼续个摊,继续听王五的故事。
他一路缠着江临出了院门,便见一个高头大马的壮汉骑在马上,半眯着眼睛看向自己。
那壮汉道:你不是说自己在国子学快要熬死了,让我来救小侯爷你吗?我刚在这里听了半晌,觉得你在这儿听得挺开心的啊。
文远心虚道:狄哥,那个
江临一听来人姓狄,立即不动声色地打量起了对方。身形提拔健硕,有将军之风,年纪却与狄青对不上号,而且好像也不认识自己。
他拍了拍文远:介绍一下?
文远还当他在帮自己解围,忙道:啊临哥,这是狄将军的儿子狄詠,我从前在军中的伙伴。狄哥,这位是江临,江节度使的儿子。不是我听得入迷,是江少丞的课实在讲得太好
江临才明白过来对方的身份,便见狄詠露出些惊喜的神色道:您就是大理寺的那个江少丞?
狄詠翻身下马,凑到江临得仰头看他的距离,高兴道:前些日子给少丞送去的礼物,您可有收到?
江某承蒙抬爱,却一直不知自己做了何事,能得贵府青眼?
狄詠笑了一下,说:说来也是小事。只不过之前那桩天狗杀人的案子刚闹起来时,城中起了些与武将不利的流言,幸亏少丞您及时解决了那桩案子,那流言才没发酵至影响家父的名誉
江临慢慢眨了眨眼,恍然想起自己错耳听过的几句闲谈,似乎确实有人说那天狗是被武将召来的来着。
再一想历史上的狄青基本上就是被流言蜚语给害死的,江临不禁觉得脊背发寒。
这种害死人的谣言岂是只因他迅速结了案就能消解的?还不是因为此刻的狄青才刚刚出名,还没有威胁到太多人的利益,若是他官居枢密使,背后之人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此事引起了江临的警觉,他微微握紧了拳头。
狄青是宋朝难得一见的将才,他绝不能让对方如史书中一般郁郁而终。
或许那四象秘宝便是自己穿越到的这个世界为狄青准备的满级装备。
看来待展昭回来后,寻找其他秘宝的任务也迫在眉睫了。
越是临近考试的时候,江临的心情便愈发放松。
在肌肉记忆的加持下,描了上百张红的江临终于将原主的字迹学了个九成相似。剩下的那一分可归咎于发挥问题,不会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组织复习的工作也没有给江临带来什么阻碍。
相反,因为他将自己的课堂改成了开放讨论的模式,在围观众学子们据理力争、寻找案例的过程中,江临如他当学生的时候一样,在脑海中激情碰撞着各种知识与论点,结合着情境,更好地将法条和相关的判例刻印在记忆之中。
而来找他问题的优秀学子和与他商讨的修改意见的司马光,都成了江临的偷师对象。他这副脑子带着天然的优势,想不学好都难。
江临完全沉浸于学习的快乐之中,甚至到考试结束,他都有种不愿搁笔的感觉。
随即他便用自己的右手扇了左手一巴掌。
有病吧你,写毛笔字还写上瘾了?
一旁的白玉堂踢了踢他一脚,找茬道:喂,你不会是考砸了,在这儿自怨自艾呢吧?
怎么,五爷想和在下打赌?还没输够吗?
你这人白玉堂推搡着江临刚走出考场,便有知鸽子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匆忙将那信鸽腿上的竹筒取下,展开里面的字条,随即用力地往江临背上一拍,差点把江临拍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