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是不可能不怕的,官员也是分等级的,若是惹了事儿,说不定全家都受牵连,但,有个希望总是好的。
纪墨的第二张琴是在秋末做出来的,冬天制琴的效率太低了,炭火也不够暖,哪怕纪墨一直不曾停歇,也没把制琴的时间缩短多少,很多步骤,就是需要阴干,不能是烤干不能是晒干,这些都容易破坏木料本身的干湿特性。
冬日烤着炭火的时候,纪墨都要把炭火远离琴胚,避免反常的热度造成影响。
如今琴制出来,跟第一张琴相比,外表上实在是看不出什么不同来,弹起来的声音,准确调整了音准,也能保证两张琴一样,在纪墨看来,第二张琴他的手更熟了一些,发挥更好,其他的,还要让孙掌柜看看。
把琴送过去的时候,孙掌柜那里正有客人在,纪墨等了等,等得人走了,也不见对方买琴。
他估摸着买卖没成,孙掌柜可能心情不好,哪料到他扭过头来还是一脸的笑:让小友久等了,可是第二张琴做出来了?
嗯。纪墨点头,在孙掌柜的示意下,把琴放在了上次摆放过的桌案上,拆开棉布,露出琴来,兰草点缀,漆光如镜,一看就知道推光工序少说二十多遍,光洁细腻,触感上就不同,再看那丝弦,古拙柔韧
知道这一张琴是卖给自家的,发现质量不差,甚至说更好,孙掌柜捋须而笑:小友果然是信人。
纪墨并不为这夸奖而高兴,稍稍露出一点儿笑模样,对上次的价钱毫无异议,只是求问该去哪里购买蚕丝等原料。
制琴所需,从山上木屋搬来的木料还有不少,两年已过,大部分木料都能用了,其他的却少了些,不仅是用作琴弦的蚕丝,就是大漆也不足了。
这方面,孙掌柜沉吟了一下:往日制琴所需,都是各家所集,我这里也许只有蚕丝还有些办法,却也不能保证质量适用,若要集齐不如这样,我与你一家人选,你去问问,看看他家可有多余能与你。
这样说着,孙掌柜已经是微微摇头,同行是冤家,纪墨这等年龄看在他眼里颇有爱才之意,但在那些同行眼中,可不论老幼,都是抢生意的,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提供帮助。
纪墨也知道这一点,这也是他为什么直接问孙掌柜的原因,谢过对方的好意,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一条路,其他的,还要看自己。
对于曹木在这部分的疏忽,纪墨认为,他可能自己都不太清楚原材料去哪里搞,想想曹老爷子死的时候他才多大,十三四的小少年,肯定不可能让他做这些事情的,对方卖了琴就跑,以后还不一定真的再做这一行,也就无所谓搜集原料与否了。
第92章
孙掌柜介绍的那家姓琴,就是古琴的琴,据说祖上就是制琴的,也是因此得姓,从贱籍翻身,又从奴仆之家变为良民,如此经过了漫长的岁月,也有子孙不肖,也有自身能力有限,最终渐渐没落了。
这两三代虽没彻底丢了制琴的手艺,但这份手艺,显然已经不如先祖之时出众了。
这听起来就是个很有历史渊源的家族,这种家族最大的困难除了人丁不旺之外,就是天赋不再了。
纪墨去拜访之前,还担心那琴师傅会因为自己的年龄而轻视,特意由纪父陪同,便是他没有这个要求,纪父也是要跟着去的,到底纪墨的年龄还小,不到十岁的童子做什么都是让人不放心的。
请问,琴师傅在吗?
竹篱笆内,绿苗青葱,半掩着的门扉之内,似乎能够看到一二人在的情景,纪墨在门口询问,声音清脆,传到里面,有人彻底拉开门,就见到一面目端正的青年走出来:你们是
我们是孙掌柜介绍来的,找琴师傅询问一些事情。
纪父忙答话,他习惯了拉虎皮的那套,先把后头的来历说明白了,免得对方连门都不让他们进。
那青年应该是琴师傅的子侄辈,也认识孙掌柜,听到这样说,就打开门让他们进来了。
屋子里面有点儿暗,却是正经的三居室,正对大门的是木制屏风隔断,后面应该就是女眷之所,两侧还有房间,窄道连通,看起来似别有洞天一般。
青年引他们去到左侧,就见到两个老头正在那里坐着说什么,听到动静扭头来看,青年当先说:说是孙掌柜介绍来的,不知道找爷爷有什么事儿。
哦,孙掌柜可是有什么吩咐?其中一个老头这般询问。
纪墨仔细看了一下,对方留着短须,眼睛眯着,干瘦如核桃皮的脸上多少有几分刻板感觉。
不要误会,不是孙掌柜有什么吩咐,而是我儿制琴需要一些东西,家中短缺,特寻了过来,还望琴师傅容情。
纪父对这等人总是先带了几分敬,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值得尊敬,他慌忙作答,只怕给孙掌柜惹来麻烦。
哼,我跟你们可没什么交情。
琴师傅半点儿不客气,却又看着纪墨问:你说会制琴的就是这黄毛小儿?
正是晚辈。
纪墨上前一步,拱手答话。
什么毛孩子都来制琴了,还真以为是好耍的。琴师傅对他对面的老头说笑了一声,手指点着纪墨,竟是没有一点儿看在眼中的意思。
有求于人,便是对方奚落,也在情理之中,然,纪墨没受过多少这样的气,不高兴就摆在了脸上,看得琴师傅又是笑着赶他们走:走走走,别在我这里吊脸子,给谁看呐!我这里没有,什么都没有,有也不给你们。
他说话间摆手,做出一个赶人的样子,还对那引路过来的青年说:这都什么人,以后问清楚了再说,不要都带到我面前来。
青年被训得脸红,这样的年龄还被训得孙子一样,是不太好受。
看向纪墨和纪父的时候,也有几分不悦,却没说什么,只做了个请的手势,指着来路。
纪墨不甘心就此走了,孙掌柜能够给出一个人选,可不会给出第二个,且不管这人是真的不好说话,还是孙掌柜为了让他们知难而退选择了最难说话的那个,他都是必要继续在制琴这条路上走下去的,如此,又怎能受困于原料?
琴师傅没见过,怎知我不会制琴?都说琴当如人,制琴人如此,也可知琴师傅所制之琴为何样了。
这是激将法,最简单,也最符合此刻心情的激将法,纪墨不等那琴师傅再说什么,直接道:我愿与琴师傅比一比,以琴会友,若是我所制之琴优于琴师傅,日后所需原料,由琴师傅提供,我以市价买之,若琴师傅所制之琴优于我,我所制之琴分文不取,送与琴师傅。
话语间,纪墨虽对自己有自信,却也没把握一次能胜了琴师傅,他所要的就是一个展示的机会,匠人不以技艺论高低,又论什么,年龄吗?
且,他说的所制之琴指的就是为了比一比所做的琴,撑死了就是那一张,又不是说以后所有的琴都分文不取送给人家,损失也不太大,他还是想要用对方的原料制琴的。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