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是多?这等衣裳,落到别人手中都嫌晦气,实不可能贵了。
纪墨不好让他讲价,当下把价钱说死了,两个约定好,这才告别。
这次告别的时候,年轻人和他交换了姓名,纪墨这才知道对方叫做何小乙,家中行二,街面儿上也叫诨号何二。
古人信诺的多,纪墨听他有诨号,便知道这也多半是个游手好闲的,知道这等人更爱许一个义气,定下口头约之后也放了心,成与不成的,到时候就知道了。
何二倒是不辱使命,再见纪墨的时候给了他一个小包袱,还卖弄自己是怎样巧舌如簧说动了老娘,又让老娘想办法给那家娘子说项,这才白得了衣裳。
一通卖弄的话中,实质就是说动了何老娘出马,这才马到功成。
这可是费了不少力气,我娘的嘴皮子都快磨穿了,还跟着找了半天,翻箱倒柜的,才找了这么两套。
何二说着又叹:也是那娘子不晓事,竟是把衣裳大半都烧了,剩下的,喏,都在这里了。
纪墨把包袱拉开看了看,里头是不成套的四件衣裳,两条裙子伴有洗不净的脏污,颜色深沉不讨喜,便是那两件上衣也有破口和脏污,颜色同样陈旧,某些地方还有些泛白,看上去是洗过好几水的,未必都还能掉色了。
不是说有钱又孝顺吗?怎么衣裳都是这样的。
若是对方没发家前,这般衣裳还能说得过去,明明都发家几年了,孝子怎么可能不给自家老娘添置几套敞亮的新衣裳?
听得纪墨口边儿疑问,何二连忙辩白:你可别以为我私藏了,我家还不至于要这等衣裳,这就是他们家老太太的,那年轻娘子说好衣裳都陪到棺木里头去了,再有些就烧了。若不是我家撺掇,又主动帮忙,她可能都没处翻找这些旧衣裳,说是还亏了那老太太什么东西都舍不得丢,藏在了柜子最底下,这才能找出来这些。
这话,纪墨还是信的,看何二手头散漫,就知道他也不太会贪这等老妇人的衣裳,说到底,那家富得也有限,不是真正的豪富人家,衣服上绣花都没几朵的,更不要想什么金线银线了。
我没怀疑你,就是奇怪罢了,这么说倒也说得通。纪墨明知道这样的衣裳价钱实在是不太值当,这种深色弄出来多半就是棕色或墨色,再不然就是纸人上忌讳的暗红色,但劳动人家一场,也不好临时反悔,只不符合预期,到底叹了一声,还按说好的价钱给了。
何二知道纪墨要这些衣裳是要洗颜料水的,也知道这颜色不好太单一了,觉得钱拿多了,却又舍不得退回去,干脆卖了个好给他,神神秘秘地说:我听说那老太太的儿子快回来了,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你若耐心,就等着,说不得我还能再跟你做一次买卖,便宜你一回。
这话真是太吊胃口了,纪墨再追问,对方就怎么都不肯说了,只约定了时间,到时候再见。
第169章
下一次见到何二的时候,他拿来的是两条裙子,一看就是年轻娘子才会穿的鲜艳颜色,鹅黄湖蓝,打开包袱的时候,裙子上反射的阳光好似流动的明艳,颇为炫目。
我好容易才得了这两条,这次的价钱要高一些。
何二的目的明确,就是为了钱。
颜色是好颜色,虽然裙子像是被利器划开了一样已经不能穿了,但色彩的确没有损失,应该是没下过水的,用来洗颜料的话,也比较容易。
纪墨点点头:是比上次的好些,是
他的话没有问完,透着点儿暗示的疑猜。
何二的眉梢都要跃动起来,那样子,充斥着卖弄的味道,顺着纪墨的话头就往下说了,是那老太太的儿媳,哈哈,你没想到吧,那个娘子,平日里可贤惠了,哪里想到真是把人给贤惠到家了。
邻里邻居,隔壁就算再怎么想要遮掩,这一场大戏到底还是没能瞒了他们,被拖出城外的年轻娘子,连带着她的儿子,那个奸夫的儿子,唯一遗憾的是奸夫没能捉个现行,现有的证据虽然也足够让人猜测,却因为对方的身份,有那么点儿不好办。
商人不打算再追究了,昨日夜里就拿那一对儿母子祭在了老母亲的墓前,顺势就离开这里了,反正这边儿的房子老旧,没了钱就是个空壳子。
外头还有好大家业,不定娶了几个,哪里会在这边儿耽误。何二说得凉薄。
这是商人的通性,娶了一个在家伺候老娘,外头行商的地方可以再娶一个,时下可称之为二娘子,也是两头大的意思,若是再有第三个常去的行商地方,可以再来个三娘子,齐头并进的,反正商人家不讲究那么多规矩,离得远,古代的女子也不可能千里追夫什么的,知道了也只当自己才是正室,钱财到手,儿女在身边,旁的也不管那么多了。
一走三四年不见个影子,肯定是外头有家了,不定多亲热呐,也难怪他娘子勾人,好好的年轻娘子就那么空着,肯定受不住啊!
何二搓着下巴,眼中略有淫邪之光闪过,还带着点儿可惜,若是早知道
年轻力壮却没钱娶媳妇的小伙子,可不正需要这样一个知冷知热还不用自己负责养的娘子吗?
关键是,不要钱啊!
那些楼里的姑娘,一个个可都是吸金兽,他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可是玩不起的。
纪墨已经跑了神儿,想起上次见到的一抹水红色,原来不是错觉啊,那种内衬,本身也证明了某些事情啊!
这场大戏的具体经过,随着商人的离去也算是告终,城外老太太墓前的两个尸体也被发现了,知道那母子两人是被商人所害的不少,流言沸沸扬扬,然而民不举,官不究,只要没人去官老爷面前下跪诉冤,也没谁非要追办商人杀人的责任,事情竟是就这么过去了。
哦,也不算过去,说是有盗墓的觉得那新坟的棺材气派,指不定里面有什么东西,结果挖开看了,差点儿没被吓死,没被坟墓附近身首异处曝尸三天的腐烂尸体吓死,竟是差点儿被棺材里不带半丝臭味儿的纸人吓死。
纸人啊,不是真人,不是尸体,而是躺在棺材里、轻飘飘的纸人!
月光下,红漆棺木之中,惨白的脸上带着瘆人的笑容,脸颊上的两团红色,像是喝足了血方才有的好脸色,乌黑而大的眼睛睁着,直勾勾看过来的样
明明哪里都不像人,丑极了,难看极了,但在那一霎那,还是把人吓得浑身一激灵,抖得筛糠一样。
两个盗墓贼,鬼叫着在那里叩头拜了又拜,连棺材都没合拢,匆匆跑了,后头传言出来,还有好事者专门去看了看,的确是纸人,还一看就是棺材铺掌柜的手艺。
看习惯了纪墨做的纸人,再看这种纸人,真不知道当年怎么还觉得不错。
有人心思灵巧,问那棺材铺掌柜:你可有一阵儿不做纸人了,还记得这最后的纸人卖给谁了吗?
老喽,不记事儿了,这哪儿能记得?
棺材铺掌柜把账本丢开手,也不怕人看,他不识字儿,本子上记载的圈圈叉叉,还真是未必有谁能够看懂。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