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的一句话总结简洁有力,很有与万物竞争的味道。
纪墨顺着这个方向想,眼神儿都变了,这是人为制造竞争?人为迁徙不是必须的,对吗?
如果是人为的,一定要让所有人都感受艰难环境,同时顺便抛下那些无法展现自身价值的老人,一条条迁徙之路,一个又一个族地,以及路上那些突然出现的凶兽,好像都被养成了宠物一样能够等待喂食的凶兽
这样揣测下去,大巫能够把那样一条道路如数家珍,领着大家走得如此顺畅,是否每隔几年就一定要走一遍这样的路,在上面丢下一些人命呢?走得多了,才有了熟练度。
这种规律的形成,才让有些凶兽能够守着道路拦路打劫,等待过路的食物自动投入口中。
这个世界,是早有这样的规则,人类和凶兽的默契,还是通过某种天长日久的驯养,让凶兽都养成了这种习惯?
另一种方式的饲养,用人命来饲养凶兽?
饲养之后,应该就是驯化了,或者
若是习惯了被喂食,再到某个时候,突然反戈一击,做好防备与之拼命的人类也是能够杀死凶兽的,到那个时候,那条迁徙之路,是否会换成另外的凶兽来占据?
新的凶兽,新的饲养,新的反击在智慧上占据优势的人类总能在某一刻把吞噬了许多人命的凶兽杀死,然后,再吃掉那些凶兽的肉。
纪墨忽而想到了大人以前说过的话,他说,人是具有灵性的。为了留住这种灵性,才会用刚死的人的尸骨做法器,也许最好是活的就用来制作法器,但他还没有那么残忍。
照着对方的说话时候的感觉,纪墨曾经推断过二阶世界也许会是这样原始而野蛮的,说不好还有食人的恶习,以此来完成某种灵性的传递和延续。
真正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发现并没有食人,真的是松了一口气,对这个世界,对这些族人,也多了些认同感,即便是原始蒙昧,但不是必须的时候,食用同类总是让人厌恶的。哪怕那是现在的文明和信仰之中的一部分。
可,如果是通过凶兽而中转了一下呢?
凶兽食人,人吃凶兽,这样,算不算是变相食人呢?
被凶兽吞食的来自人的灵性,最终又通过凶兽肉回到了人的体内,所有人对于凶兽肉的追捧,是否也是在于其中其他的肉不可能涵盖的这部分灵性呢?
纪墨打了个哆嗦,这种想法着实可怕了些。
迁徙是必须的。
大巫的回答很肯定,让纪墨松了一口气,而他的下一句,又让纪墨的心沉到了谷底。
唯有最残酷的环境才能活。
也就是说,肯定了这是逼得大家不得不放弃舒适区,直面危险的意义,算是人为了。
族长知道吗?纪墨追问。
知道,所有人都知道。大巫似乎明白了他到底是在问什么,这样回答着,语气平淡。
迁徙之路,不管男女老幼,每个人都要走过,有的时候死掉的并不是老人,也会有青壮,也会有孩子,但,他们必须要经历,每隔几年就要经历一次,如同人为促成的自然筛选,这一次活下来的人也许下一次就会死去,即便如此,也必须经历。
这是不能或忘的活的要求。
迷信吗?用人命来证明实力,拼却一死来证明不死的才拥有活的资格?
我果然还是不喜欢啊
低声的呢喃微不可闻,纪墨压下心底的叹息,看着大巫,对方的耳朵动了动,不知是否听见这一声,却什么都没有再说。
第243章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残酷的环境无法消磨生的热情,每个人还是积极地投入其中,做到自己能力之内的最好,面对那一张张笑脸,一点点因为吃肉而来的欢喜,纪墨觉得自己又不能多说什么。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所进行的选择,他并没有资格去看不起,去指责对方所为的低劣,因为他也实在无法拿出什么更高端的方法来,告诉他们不必这么辛苦,也能够活得更好。
进化,还是退化?
若选择进化,就必然要直面凶兽,努力把自己也变成与凶兽等级的存在,若选择退化,当然能够固守在安全区,一日日补充完善更好的防御,来抵御凶兽可能的进攻。
事实上,这也是现在的人类已经在做,并且做到的,那种令凶兽和猛兽感觉到气味不适的树木本身就是一种很好的天然防御系统。
若是满足于此,似乎也足够躲在树林之后安然繁衍了。
但,若是有朝一日,凶兽和猛兽都不讨厌这种气味了呢?
他们本来就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讨厌,而喜好改变,以己而论,本来也是最轻易的事情,在有限的食物选择之中,今天想要吃肉,明天想要吃水果,都是正常而自然的。
本来就在凶兽食谱上的人类,难道指望对方永远不要想起这一道塞牙缝的甜点吗?
指望别人的善,不如培养自己的恶。
这种恶,就是必须与之相争的背水一战。
不到某种绝境,总有些力量无法发掘出来。
这些,不是一句托庇鬼神就可以的,按照大巫的说法,人类的降生就已经是鬼神的恩德,他们应该为此一生感激,而不是怨怪对方不曾将他们放在更高的位置上。
怀着感恩鬼神的心,向往的真的是匍匐在鬼神之下感激对方的恩德吗?
不,不是的。
纪墨感觉到了一些,那些还说不太明白的东西,凶兽捕杀人类为食,人类同样以凶兽肉为最好的食物,目标放在那里,与这个目标对等的是否也是同样的级别?
而在那之上,莫测的鬼神
纪墨还记得自己曾经写在答卷上的那句话追逐鬼神的本源。而追逐的目的必不是服从,而是取代,或者成为新的鬼神。
思路到此,豁然洞开。
很多事情仿佛都从迷雾之中展现出来,那是一种朦胧的轮廓,还不算太清晰,却让纪墨突然明白了自己周围原来如此喧嚣,很多东西,一开始就在,一直就在。
创造,是破坏吗?
有一个命题,忽然被送到了面前,像是来自旁人的诘问,又像是发自自己内心的问题。
一直以来,怀忐忑之心,不敢稍有枉纵,以完成任务为本,希望回家,却也从任务之中获得了乐趣,看着那些作品或流传或凋零,也有不同的感受,这些感受带着那么点儿理所当然若是古代所有的文明技艺都能传递到后世来,人类的历史也不会是曲折发展,而是直线发展了。更何况,有些技艺的确已经不合时代,该被历史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