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纪二哥一人一边儿,已经占住了地方,纪墨却是还没成婚,跟父母住,就在父母隔壁,一个房间,不算单独的院落,不似那两个,墙砌起来就能当两家人了。
哪里有这样分的,次子就不是人了,我也是爹娘亲生的,没隔了肚皮,凭什么不能分地了!地有我的,铺子也有我的!
纪二哥举了举拳头示意。
他早年就好武艺,如今更是颇有威慑力。
纪大哥不吭声了。
纪墨不说话,他的主张没什么意义,若不是这也算是必须全员参与的大事儿,他恐怕都不会参加,直接听最后的结果就可以了。
纪父难得有主见,把所有一分为四,均分,谁养着他们二老,谁就可以得二老的那一份儿,不过也要百年之后了。
单子自家立好,也不去官府报备,免得惹眼,容易多生麻烦,但有单子在手,若是真的有点儿什么事儿,闹出争产风波,这单子就是证据了。
纪墨无可无不可地看着纪大哥写下的单子,倒是写得清爽,没什么顾虑,签名按手印,确定了这单子的公平程度。
纪二哥也是如此。
此后,他们三个兄弟就都算是在铺子里有了股份了,以后按股分红,账目上,一向精明的二嫂和纪大哥共同管理,纪二哥该跑自己的行商还是跑,并不在铺子上耽搁,其他的事儿,还是父母一并统管,田地的产出却都是要下发到各人头上了。
这样定,其实纪墨还是有些吃亏的,他离了首饰铺,哪里都能活,纪大哥离了他,却是少了制作者,虽然还能再找工匠来,可到底是不一样的。
我还说呐,若是实在不行,我找娘家借钱,咱们两家合开一个首饰铺,只让大哥干瞪眼。
二嫂找纪墨说起的时候,仍然很是意动。
进门这么长时间,她也看明白了,纪父的手艺再好,受限于年龄身体等因素,每日能做的也不多,时间也长,一个人撑不起来铺子买卖,反倒是纪墨,总有新鲜想法,可以说纪家首饰铺有今天,纪墨也是有功的,这才是将来的主力,值得拉拢。
纪墨淡淡一笑: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
本来,他就是要改善一下伙食,现在的伙食也的确改善了,两个儿媳妇轮流做饭,隔三差五总能有点儿荤腥,就可以了,他本来也不是很挑剔的人。
第656章
这种分产不分家带来的平静生活又给了纪墨一段安静学习的时间,等到他的专业知识点攀上90的高峰后,能够让他技艺精进的就不是理论知识了,而是不断的实践,用一件又一件的作品来验证自己所学的知识。
在这方面,纪墨很早以前就在做了,从因贝粉而诞生的珠光色钗环,再到琉璃色镶嵌,他脑海之中那些想法,都在他的手下一一化为现实,这种感觉很美好,像是想到什么就能做到什么一样,难得有了几分挥洒自如的随意。
纪家首饰铺中,自那个首饰盒模型之后,还多了很多钗环的模型,这些模型大多都是木雕,跟真品相差无几,只看外形,几乎能够以假乱真,可真的放在手上了,才知道重量不对,未必是真东西。
无意中用上的修复师手段,倒像是方便了模型造假一样,有那等买不起真品的少女,会点名要买这种模型木簪,只要她不说,就像真的一样,足够满足一些人的虚荣心了。
最重要的是,这样的木簪它轻!
金银玉石固然昂贵华美,可它们的重量也着实是让很多人真真切切地头疼,满头珠翠戴上一天,晚上再放下来的时候,只觉得头都轻了,飘飘然,不知道如何走路了。
木质的就没这个困扰了,同样漂亮又精美,戴上一整天,也没觉得有多少负担,价格还便宜,比真品还便宜。
以纪墨的本心,模型他是想定为非卖品的,可纪大哥发现大家有喜欢模型的趋势,当下就随行就市,表示这个也能卖,在他想来,制作木质的可比制作真品便宜多了,全不想那上面作为颜色的金粉银粉同样也有着自己的价值。
第一单头脑发热,在有人表示要买的时候,他就用比木簪贵一些的价格卖了,心里头还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等到后面跟纪墨一说,知道那外面一层都是真东西,甚至模型花费的时间未必比真品短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亏大发了。
捶胸顿足好一阵儿,第二单有人要买的时候,他就把模型的价格提得比真品还要高,假货比真货贵,几个道理?!
那人家也不是好惹的,差点儿要拉着他到官府面前评理,说他做买卖讹人。
没办法,自认一个倒霉,比真品便宜一些的价格,也卖了。
这种以前从没出现过的东西,还真是不好定价,再后来,纪大哥细细跟纪墨询问了制作时间长短和所需花费之后,再定下的价格就科学多了,视作品的大小和复杂程度而定,有的是真品的一半价格,有的跟真品相似仿佛。
为了区分于真品,纪大哥给这一类的木制品起了个仿真木簪的称呼,听得纪墨都一愣,还真是仿真啊!
可不就是仿着真品做出来的吗?
本来是做模型当做样子展示的,可既然有了这样的说法,也当商品来卖,就要跟真品区分开了。
不然让那些买了真品的情何以堪?
纪大哥比纪墨还注意这个,早早就提醒了,纪墨也应了,于是这仿真的说头好似又不那么真了。
五年后。
纪家的院子之中多了孩子的欢笑,曾经水火不容一样的纪大哥和纪二哥也能坐着谈论养孩子的艰难了。
精明的二嫂看顾自己的孩子的时候,也会拉着一把大嫂家的孩子,训起来更是一视同仁,没有一个漏掉的。
一片吵嚷声中,纪墨跟父母提出了辞行。
这并不突然,是早就说好的,纪家首饰铺已经请了新的工匠来,用了京中传来的流行手法,让纪父看得眼热。
他是在银作局长大的,对那里的想念简直像是在想念故乡一样。
见到那时兴花样,又兴起了对银作局的怀念,嘴里念叨着,都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那里怎么样了?
他这句话念叨得多了,纪母哪里能够不知道他的心事,正好铺子里倒腾得开,就让纪墨去看看,若是能够被选上,重回银作局,也是一件好事。
时过境迁,这么多年过去,纪大哥当年的事儿,恐怕也没人记得了。
念头一起,纪母也有些怀念在那里堪称无忧无虑的时光,若是老了能够回去,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纪墨其实早有此念,不过父母在,不远行,他没想到纪父竟然会这样提议,哪里有不答应的。
只要走的时候,难免又是各种叮嘱,那些繁杂人事,如今说来,也都如同前世一样,纪父都记得不太清楚了。
纪大哥在一旁听着他叮嘱纪墨,插言道:有什么好惦记的,你只管去,那里多少年都不变一个样子的,一个个,傻子一样,就知道埋头做东西,半点儿好事儿都轮不上。
银作局所制首饰器物,专门供上,都是给皇室用的,如何分派也是皇帝说了算,所以银作局算是内廷之中的一个大局子,掌印太监主管,任务分派,除了定例,就是内廷分派下来的,若有晋升,也是上头那一层管理人员晋升,走的是內监的路子,跟他们这些传宗接代的工匠到底隔了一层。
也就是说,工匠子弟,一辈子再出息,也还就是一个工匠,依旧在这一层打转儿,怎么都跳不出那个框框去。
如同长在园中的花朵,管你多好看多鲜艳,该开花依旧要开花,容不得半点儿违逆。
早年间,他们都没什么见识,如同被养在圈中的羊,被驱赶出来的时候只怕要咩咩叫着抗议,生怕是被抛弃了,再无生路。
可现在,见识到外头的广大,知道是怎样的生存法则,纪大哥反而庆幸自己那个不大不小的错,能够让全家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