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等到纪墨能够走动了,他也会在不远处招手跳动,引诱纪墨跌跌撞撞向他走去,并早早张开双臂,护着纪墨,不让他摔倒在地上。
教纪墨说话的时候,更是对着纪墨不知道叫了多少声哥哥,看他那般锲而不舍,明知道身份不对等,却还是不忍他失望的纪墨于是第一声就叫了哥哥。
他永远记得纪煌那时候的欢喜,还有偷偷亲自己一脸口水又哈哈哈的傻样记忆中那个孩子的样子,当时以为傻里傻气,长大肯定不会再这样的时候,却没想到,再也看不到他长大之后的样子了。
纪墨小时候就知道自己的任务是什么,第一个任务就是要拜师,拜师之后才能学习。
于是他就早早询问周围人有没有什么好的乐师,他也想要成为乐师。
试探着发现身边人没有叫做祝容的,纪墨不知道多失望,这人海茫茫,该往何处寻找一个不知样貌不知籍贯的祝容呢?
他又不好跟人说,我是一定要拜祝容为师的。
小小年龄,就憋了大大的苦恼,总是不那么开怀,不能似纪煌一样每天都笑得灿烂。
纪煌不知道他愁什么,也没办法理解这份愁,只是去哪儿玩儿都带着他,小孩子能够玩的游戏,真正说起来都挺无聊的,纪墨当了无数回小孩子了,好多游戏都不稀罕,不是很热衷,就会躲猫猫一样试图躲避纪煌,不愿意陪玩儿。
宅子之中的路径,就是在这种躲猫猫之中熟悉起来的。
一个躲,一个找,每一次,纪煌都能找到纪墨所在,纪墨也由此发觉了纪煌的记忆力有多好,那种空间想象能力,恐怕也是个小天才级别的了。
纪煌却从没意识到自己的厉害,只觉得这是跟纪墨玩的新游戏,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乐此不疲。
那一天,纪墨如往常一样躲开纪煌一段时间,站在了湖边儿,他早就习惯了纪煌如同甩不脱的影子一样,哪怕是暂时躲开一阵儿,很快也会被找到,所以他并不怎么藏,不会像以前一样藏到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弄得浑身脏兮兮,还容易被小虫子叮咬。
然后,鼓乐就响起来了。
突然响起来的鼓乐像是一下下砸在了心头上,纪墨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那乐声镇住了,真正意义上的镇住,无法动弹的那种。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有些心慌,像是在巨大的鼓点声中彻底失去了对心跳频率的主宰,然后,就见到翻越墙头,手持钢刀的暴徒,看到了那凶狠狰狞的面容冲着自己而来。
跑啊,跑啊,快跑啊!
意识在拼命大喊,可身体却僵住不动,就好像在天敌面前只会装死的虫子,又蠢又笨。
额角似乎有汗,眼中似乎都发红,可侧面冲出的纪煌像是救命稻草一样拉了他一把,冲着他大喊,然后又挡在他面前推他,让他跑
你恨吗?
祝容问。
声音之中有着某种更深的情绪在涌动。
恨。
怎么能不恨呢?平静被撕裂,生命被杀戮,滚烫的鲜血喷溅在脸上,那种记忆,永难磨灭。
恨就记住,记住这恨,永远不要忘!
没有安慰,同样没有温柔,沙哑的声音似石头摩擦刀刃,刺耳难听的同时还有着一连串的火星迸发。
我不会忘。
纪墨冷静回答,脸上还在疼,心中却更疼,他永远不会忘,纪煌,只是一个孩子,却用自己的命替了他,救了他,那仅有一次的生命,那属于纪煌的短暂一生,不应该被遗忘。
第701章
那之后,就是一个孩子的躲避与逃亡。
如今回忆起来,那些画面都是零碎的,连纪墨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好运,莫不是系统保佑?竟然在那么多人都无法逃出的局面之中成功脱逃了。
更是一头撞在了祝容的身上,曾为了被他顺手捡回山林之中的幸运小孩儿。
冥冥之中,若有天意。
似不经过那一番苦痛,就永远无法遇到祝容,又或者,不是那样的遭遇,不会让祝容收下他为弟子。
抛开那些不够理性的部分,超脱开来去看这件事,纪墨觉得系统给他安排了这样一个身份的根由更可能是因为后者的缘故。
看祝容的那张脸就知道了,怎样的苦痛才能在脸上留下那样的伤痕,受过那样严重的伤,侥幸没死活下来的祝容,又该有怎样的一番心理呢?
他是乐于见到别人幸福快乐地生活,还是乐于见到别人如他一般凄惨?
也许少数人是前者,但祝容,肯定是后者。
否则,他也不至于在纪墨提出拜师之后要求他必须毁容才能够成为他的弟子。
对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提这样的要求。
哪怕一个孩子还不知道容貌的重要性,但他难道不会怕吗?
如果是真正的孩子,完全没见到过祝容的乐师之技的厉害,他凭什么要豁出性命毁了容貌跟随他学习呢?
天下乐师那么多,哪怕非要是乐师一道,也未尝没有能够替代祝容的人选,更加和善好相处的师父。
可,不一样。
一、纪墨不是普通的孩子,不会为表相所惧,从而错过祝容。
二、不会有人比祝容更加厉害了,系统认定的乐师一道第一人,只祝容一个,仅此,就足以信任他的能力。
师父,为什么我听到那鼓乐,连跑都不会了,我明明想要动的。
纪墨对此耿耿于怀。
他真的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不至于在危险时候,还傻呆呆站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事实上,他过往的遭遇,也不是从没遇到过危险的,能够在危险未发的时候有所觉察,能够在危险发生之后迅速逃避,这已经是他的能力了。
那天的事情发生的突然,但也不至于让他完全被吓傻,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更加突然的事情,纪墨在悔恨之中反复回想,能够想到的原因就只有那鼓乐了。
一阶世界还有如同《凤凰引》那种传说,二阶世界的乐师之道,会不会有些更加特别的东西呢?
武功?
音功?
又或者是如同六指琴魔一样惑人心神的纳内力于琴弦的功法?
在此之前,纪墨已经跟父母表露过自己要学习当一名乐师的心思,那时候,也曾广为打听,却从来不曾听闻在乐师一道上有这样不可思议的作用,所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
很多东西,早已经在反复回想之中变了形,有的时候,连纪墨也不确定,是否那鼓乐真的有那么厉害。
那是战鼓。祝容沙哑着嗓音跟他讲述,战乐,为战而生,杀戮血洗,熔炼心音,以乐声传之,闻者呆若木鸡。
这个说法很新鲜,让纪墨听得认真,他也在思索,不对啊,我哥哥他、他就没有受到控制
总不能是因为纪煌比他大了三岁,抗力就更强吧?
祝容看了他一眼,似有几分温柔,又似蕴含着一丝恶意,心有所系,便可不受侵扰。
什么叫做闻者?
听到了才算是闻,如果充耳不闻,那,纵然战乐再厉害,又有什么用呢?
在那种危机时刻,心神全都系于纪墨一身的纪煌,可能根本就没注意到那鼓乐之声,一门心思只有弟弟,于是,他能跑能动,比他的弟弟更加机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