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陆云深一人进宫时两手空空,无牵无挂。
因为身上一文不名,柳总管和其他的领事太监,处处看陆云深不顺眼,想着法儿地折磨他。
不是嫌他走起路来不够轻便,就是骂他说话不够尖声细气。
他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正是因为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破茶碗,就被柳总管打了个半死。
陆云深总在夜里安慰自己,忍字头上一把刀,不忍则把祸来招。
老子堂堂一个受过文明熏陶的现代人,不跟你们这些迂腐的封建渣滓一般见识。
在宫里这段时日堪称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捱过了为期三月的规训,接下来就是分配差事和去处的时候了,这才是关系未来命运的关键。
太监中的第一层级是家里有钱的,早就打点好了内务府大大小小的管事者们,理所当然就被分到了最好的去处,比如什么翰林院、司礼监,甚至是天子、太后、贵妃娘娘宫里。
那些地方差事少,油水大,地位高,是宫里的上等人,人人争破头都要去的好去处。
第二层级是没什么钱,但是为人处事圆滑,擅长察言观色溜须拍马的,则被分到婧妃、辰妃、庄妃等娘娘的宫中。
虽然比上不足,但是比下绰绰有余了,虽没有上等编制,也算有个稳定的饭碗,落得个现世安稳。
第三层级就是既没钱,也不会处事的,就只能被分到不得宠的妃嫔宫里。
这些地方的奴才是最惨的,主子不得宠,奴才也得跟着受罪。
暂且不说吃穿用度处处不如,光是白眼和欺辱就够他们受的。
哪怕是贵妃娘娘的狗咬了你一口,你也得低声下气地赔不是。
阶级和层次,原来是亘古不变的铁律。
陆云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自然就是这倒霉的第三层级,柳总管大手一挥,将他发配到了蕙嫔娘娘的承明殿。
和他一起派去承明殿的还有个叫空照的小太监,那日在柳总管面前替自己求情的那个小太监就是他。
空照和他是同乡,为人小心谨慎,对他格外关心照拂。
陆云深不免有些感慨,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中总算还有一股清流。
看过原著,陆云深对蕙嫔也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蕙嫔家世平凡,相貌气质在后宫三千佳丽之中仅算勉强看得过眼,自然一入宫就不得宠,这承明殿也是最远最偏僻的一座宫殿了。
内务府的那帮太监们捧高踩低,对承明殿也是爱答不理,不是今日短了这个,就是明日缺了那个,承明殿的上上下下大气都不敢出,战战兢兢地度日。
不过蕙嫔娘娘心地善良,对宫里伺候的奴才还是不错的。
想来只要安守本分,不惹是生非,应该不太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但没想到,这偌大的深宫中,压根儿没有半寸清净的地方。
陆云深和空照刚踏进承明殿的门槛就傻了眼。
第68章、2
这是什么玩法儿?
承明殿里的掌事太监叫肖公公,也不是个善茬儿。
陆云深和空照刚从后门进去,就看到小太监们站成一溜儿,挨个被肖公公打手心。
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我一会儿不在,你们就偷奸耍滑,耽误正事。娘娘正在睡午觉,殿里的火盆竟然灭了,你们自己说,当打不当打。说着又啪啪抽了那个小太监几下。
肖公公,内务府今年送来的那点儿荔枝碳早就烧完了,我们只能用去年剩下的下等碳,肖公公您也知道这种碳木年数少,不禁烧啊。一个小太监满脸委屈地解释。
肖公公转手又是啪啪几下,还狡辩,主子不得宠,日子就不过啦?
肖公公转头看到他们:哎,你们两个哪儿来的?鬼鬼祟祟的。
回公公的话,奴才是新入宫的,今日被分到了承明殿。
新来的?怪不得呆头呆脑,不太聪明的样子。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正好一块训话,滚进去吧。
二人悻悻地站到了其他人旁边,听肖公公唾沫横飞地又训了足足有半个时辰。
结束之后,陆云深悄悄问旁边的小太监,你们承明殿里的规矩,一人犯事,全部受罚?
是啊,肖公公就是这样的人,不靠惩罚,他怎么收钱呢,唉。
惩罚还要收钱?
小太监四下环顾,确保周围没人,才敢低声道来,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宫里油水少,肖公公没地方捞钱,只能搜刮底下的奴才。
随便找个由头,就要全体惩罚。提前打点了银子的,打得就轻一点,一笔带过,意思意思。
那些没什么钱的,就是被打得最狠的。上个月,我们宫里有个奴才,发着高烧被肖公公毒打了一顿,当天晚上就咽了气,被扔到了乱葬岗
陆云深:
陆云深和空照听得胆战心惊,脊背发凉,后面的几天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出了什么差错,招来横祸。
但有时候,你不去惹祸端,祸端会平白无故找上你。
这天刚吃过早饭,陆云深奉命打扫偏殿,正在洒水之时,肖公公不慌不忙地踱了过来。
嘿,小崽子,没长眼的东西,水都溅到咱家新换的缎面棉鞋上了,你说当打不当打,伸出你的小爪子来。
陆云深赶紧低头看看这老东西的鞋,上面一个水印儿都没有,不过又是捞钱的把戏。
奴才知罪,饶命啊公公,您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马吧。
你们这些狗奴才,一个个的都是记吃不记打的东西,不打记不住。说着,肖公公龇着一口又黑又黄的牙,露出一丝奸笑。
没办法了,自认倒霉吧,陆云深赶紧从袖口掏出自己所剩不多的家当,双手奉了上去。
肖公公见状果然面露喜色,打开手绢一看,只有二十钱银子,立刻恢复了原来的嘴脸。
就这点儿钱,你当打发叫花子呢?
公公息怒啊,奴才家里穷,又入宫不久,奴才发誓,这是奴才全部的家当了!公公就饶过奴才这次吧,下个月发了月银,奴才一定第一时间奉上。
算你孝顺,咱家姑且放过你。以后干活仔细着点,下次咱家就没有这么心软了。说完大摇大摆地踱去了其他殿。
陆云深背后使劲啐了他一口,心里骂了声老东西,继续打扫偏殿。
大楚上下皆好围棋,蔚然成风。
当然不是因为民风儒雅,只是因为举国皆知当今圣上好弈,所以宫里大大小小的人物都绞尽了脑汁钻研围棋,幻想哪天突然被圣上赏识,一举平步青云。
肖公公没事也喜欢下棋,平时除了搜刮小太监们的银子以外,别的时间都用来下棋了。
每天都把差事分配给手下的小太监,自己偷懒,到处找人下棋。
不止下棋,还喜欢赌棋。
传闻棋力深厚,在附近的几个宫里声望颇高。
这天,听说肖公公又跟隔壁瑛常在宫里的张公公下起棋来了,这俩人一直不太对付,两宫里的小太监们纷纷扔下手里的差事,跑去观棋,不是因为对棋局感兴趣,只是盼着看到两个老太监你扯我的头发,我挠花你的脸。
陆云深大学时期迷过一段时间的围棋,但他可想去凑热闹,更何况上次栽在肖公公手里一次了,只想离得他远远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求个安安稳稳。
但听说两个公公棋力甚强,便抵不过心痒,想去见识见识古代人的棋力。
只见两个老太监架势十足,煞有介事,围观的小太监们也不明就里地捧着二人的场,纷纷下注,硬是让他们下出了大国手的风范。
陆云深有些心痒,摸了摸身上仅剩的二钱银子,心想搏一搏,或许单车变摩托?
他便狠狠心,下了张公公的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