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化就像蝴蝶破茧,过程中难免有牺牲,假如编号8492574实验体成功,留下了珍贵的临床数据,他就不再是十恶不赦的罪犯,应该是全人类的英雄,尽管后世不会有任何人记得他。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最起码,我们记得。
安然望向越宿野:所以无论成功与否,实验以外,我们应予以他尊重。
越宿野不以为然。
他们在星盗的地盘中卧底太久,那帮亡命之徒喜欢高声大叫,搞得越宿野有些神经衰弱,安然的声音就像他名字一样,对越宿野而言,如同一汪清泉注入到干涸龟裂的土地上。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啰里八嗦,我又没干什么,还不能抱怨两句吗?!
越宿野没好气道。
他白了笨重的实验体一眼,转脸又讨好地看向安然:要不今天出去转转吧?天天闷在实验室我都快憋疯了!早知道就不接这鬼活儿了,我家老太太不知道多伤心呢
话虽说得可怜,但青年脸上笑嘻嘻的,一点也不正经。
安然瞥了他一眼,淡淡道:等项目结束,帝科院会安排我们秘密入境的。
有些实验过于惊世骇俗,在成功以前,根本无法被人所接受。帝国将科研基地设在境内面临的风险太大,设在这种灰色地带,让星盗替他们打掩护才是最好的方式。
就算哪天出事,也能把问题迅速推给星盗团伙,反正亡命之徒债多不愁。
越宿野不依不饶:那是你们帝科院,军部可不一定!那群老头可把我给烦死了,我就是不想继续读书才同意加入这个鸟项目,谁知一待就是五年,鬼知道还回不回得去
尽管俩人用了屏蔽声音的设备,安然还是谨慎地看了周围一眼。
刚结束一场惨烈的搏杀,星盗们开盘豪赌,现在有人因为分钱不均打起来。旁边叫好的、参战的,丑态百出。
安然眼底划过一丝厌恶。
但他很快平复情绪,转身边走边说道:别胡说,我们都能回去的。
江风眠拖着沉重而麻木的脚步,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
越宿野赶紧也跟上,舔着脸陪笑道:所以今天想去哪里?DOI3898星带还是IUU120星球?哎我跟你说,老齐告诉我一个好玩的地方
安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和那几个星盗头子走得挺近。
越宿野道:害!做戏做全套你难道不知道吗?帝国通缉令时不时还会更新我的近照呢!这样人家才不会怀疑我们,你太正经了,和这里简直格格不入,要不是哥罩着你你早就混不下去了!
他说得没错,安然啼笑皆非:他们也是看中你的黑客技术,否则谁跟你称兄道弟!
越宿野懒得跟他争。
同为卧底但俩人的人设不同安然是航行途中被星盗劫持掳走的神经学专家,被星际恐怖|组织逼迫做生物实验,越宿野则是唯恐天下不乱的反社会型人格和网络暴徒。
因此越宿野天天和星盗勾肩搭背,安然则要把绝食自残等等全都试过一遍,羸弱的身体都险些垮掉,才勉为其难在星盗的逼迫下,为他们提供研究服务。
说起来安然还有些感激越宿野,要不是对方罩着自己,这群穷凶极恶的歹徒指不定对他做出什么。
可安然还是摇头道:你自己去吧,我还有五份报告要写。
他们人手严重不够,帝国不可能将大量专业科研人员输送到星盗的地盘来,安然一个人就要做好多人的工作量。
越宿野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自己去有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让你放松一下才提议的!哎,安然,我跟你说你别不识好歹,再这么闷下去真的会生病,这里可没有心理医生,你看看你这个月昏了几次了
安然无动于衷:我就是医生,我心里有数。
有数个屁!越宿野怒其不争地骂道。
他每次烦躁就喜欢抓头发,这几年脑袋上的鸡毛越弄越乱。
安然叹了口气,说:阿野,早点完成就能早点离开这里。我也知道长久下去不是办法,我希望我们两个都能平平安安地回去。
但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实验不顺利这我还能理解,可现在联系帝国越来越难了
越宿野却再次把话题引回到最初那个:对嘛,因为你在实验室闷太久了!人跟花草一样都是需要光照的上次我送的那盆号称浴火重生的斯里兰国花都被你养死,你到底多久没见过自然光了?
无论他好说歹说,安然都只微笑着摇头。
越宿野气得直跺脚:你等我写个程序帮你做实验,一键生成报告,省得你这么气人!
安然失笑反问道:那还有手术呢?手术谁来做?
编程解决啊,医疗设备里早就普及了,绝对是最优解的手术方式,且不存在上了年纪握不稳手术刀的危险更不会有程序晕倒在手术台上!
最后这句话就是在说安然。
安然没辙了,无奈道:起码先写两份吧,剩下得等回来说好了。
听见他总算松口,越宿野很快就高兴起来:行行行!那我陪你写!
安然拒绝道:你只会让我集中不了注意力,效率更低。
越宿野双手交叉搁在脑后,越走越往前,嘴里不满道:哎呀你不理我不就成了!
安然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口,脸颊却悄悄红了。
只可惜越宿野已经走到前面,压根没看见。
这人一贯没什么耐心,江风眠模模糊糊地想着,他的编程指令非常粗暴,第一条命令就让自己趴在地上学狗叫。
当时江风眠的头骨被贯穿,身体也是,内脏和肠子都流出来,接到指令后还要挣扎地从病床上爬起来。
得亏安然来得及时,不然自己早就被他玩死了。
江风眠记得这些事,却感觉不到气愤。
他的情绪被困在一只紧窄窒息的盒子内,任何事都无法引起半点情绪上的波动,意识也一样,经常陷入不知名的沉睡。
等江风眠再次醒来,入目依旧还是那一片艳丽火烧云。
那双鸳鸯眼在注视某件事物时,总显得诡异无比。
他很快认识到自己在虚构的地图里:这里没有风,通往地狱的河永远静止。
江风眠感到饥肠辘辘近些年他时不时就饿得抓心挠肝,恨不得连黄土都抓来吃。
好在有野生动物让他充饥。
猎物们平时从不出现,只有在他饿的时候才会跑到眼前晃来晃去。
江风眠很快就抓住一只猎物并咬断对方的喉咙。
猎物死前发出凄厉的叫声,他甚至从猎物那一团模糊的脸上能看出恐惧来。
而江风眠早已不知道恐惧是什么。
鲜血充斥他的口腔,江风眠尝不到味道,觉得腹中更饿了。
他就这样麻木地在这片荒漠中狩猎。
前段时间耳朵里只能听见医疗仪器偶尔发出的提示音,江风眠以为自己快死了,所以那些白大褂才不让他继续做测试。
哦不对,安然已经死了。
江风眠忽然生出一丝扭曲的快感。
这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还活着。
最起初,被改造的江风眠还保留了80%的意志。
他浑身血肉模糊,居然还能哀求那些穿白大褂的人让自己活下来,并签订了与魔鬼协议同意对方采取任何不被人道允许的实验。
彼时江风眠并不知道代价是什么,只凭着纯粹的求生欲:父亲、曼丽丝阿姨,还有江乘舟,都在等自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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