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竹听她还有心情同自己开玩笑,便知自家夫人的邪火去了大半,她忙道:夫人,您明知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难为二小姐能多个人记挂着,最近她的精神也好了许多,可见那谢氏是用了心的。
苏氏如何不知呢?她叹了口气,心里其实有些庆幸昨日有老夫人拦着,没让谢苗儿去跪祠堂。
但谢苗儿并不知晓苏氏态度松动了,她的印象里还是昨天她勃然大怒的样子,可即便如此,她也依旧守着和小傻子的诺言,宁愿冒着被责罚的风险来践诺。
这么一来,苏氏也没脾气了,甚至还隐隐有些惋惜谢苗儿门第太低,否则
最后苏氏对轻竹道:你叫她进来吧。
谢苗儿如愿赴约,陆宝珠开心极了,拍着手带她去看她新发现的蚂蚁窝。
其实谢苗儿不全是因为爱屋及乌,因为身子孱弱,寻常小孩儿时常做的娱乐她是几乎一样都没沾过,眼下借着陪陆宝珠的名义,她倒是悄悄补上了自己儿时的缺憾。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平淡如水的过去。
白天还好,谢苗儿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要陪陆宝珠,要打理布坊的出入账簿,还有养在外面的弟弟妹妹要她劳心。
她如今太招眼了,不是很方便出府,只好时常让月窗出去,总要她替她亲眼看过了谢藤和谢莹儿好好的,她才安心。
占了人家的身子,替她照顾血脉至亲也是应该的事情。
到了夜里,不再有那么多琐事来填补她空缺的时间了,谢苗儿便会难以自抑地想起陆怀海来。
其实苏氏的火气早过去了,她知道自己儿子的性子如何,也隐隐猜到了他去做什么了,她知道怪不到女人头上。
但是老夫人这边没有提让谢苗儿走,谢苗儿也就干脆一直留在正院里。
她怕回到有和他一起生活过的痕迹的地方,会让自己彻底沉沦在思念之中。
平生第一次,谢苗儿感受到了牵肠挂肚的感觉。
他此行还顺利吗?有没有被人为难?有没有饭吃有没有衣穿?有没有受伤?
与此同时,她又很为自己难过。
陆怀海的世界很大,有金戈铁马、风霜刀剑;
可她的世界却那么的小,只有眼前的四角天空。
就像雀鸟,它会停在树梢,却不会永远在此驻足。
见谢苗儿一脸怔忪地望着不远处的树影,像是要把那儿的夜空望出个洞来,月窗不由出声提醒道:姨娘,你是想小少爷了吗?
谢苗儿没有讳言,她不觉得思念难以启齿:是。
月窗怕她过于伤春悲秋,想坏了身子,便道:时辰不早了,姨娘,奴婢服侍您盥洗吧。
谢苗儿收敛目光,把漫游的神思拉了回来。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夤夜,乌云弥漫的时候,谢苗儿做了一个梦。
海岸,东南方向,大批大批的倭人正在登陆,卫所废弛,县城的驻兵形同虚设,倭寇挎着长刀,十数人就能轻而易举地就拿下了整座县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抢够了的倭寇寻找下一个目标,半途中,一支奇兵有如天降,将他们生生堵截住了。
年轻气盛的英朗男子手持长剑,直扼他们的咽喉。
正是陆怀海。
作者有话说:
提一下,俺们苗儿梦到的,是没有她的平行世界的陆怀海,并不是脑电波跟现在的小陆打了个视频通话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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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谢苗儿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梦中。
她的意识伴随着陆怀海一路来到了台州府的宁海县。
她终于见到了海是怎样的,虽然是在梦境中。
可谢苗儿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里海岸曲折蜿蜒,时有成群的鸥鹭从天际掠过,冲向海面捉鱼吃。
生活在这里的人却远没有它们这么自在。
邕朝开国皇帝治统帝驾崩之后,海禁有所松动,并不复昔年片板不得下海那么严苛,沿海的渔民趁势重新操起旧业,治理此地的官员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把他们的活路堵死。
但是因为近来倭患频发,海防收紧,正是渔获丰沛的好时节,却无人下海打渔。
不过,即使海禁不收紧,眼下也没人敢下海了。
海岸萧条,残破的渔船被随意抛弃在岸边,随处可见断肢残骸,原本凝固的暗红的血,被咸涩的海水冲刷成了诡异的淡粉色。
而海边的数座村落,早在熊熊烈火中化成了齑粉。
见到如此惨状,匆忙赶来的一行人皆是捏紧了拳头。
为抵御外侮,台州知府孟乘,于当地募集乡勇上千人,紧急练兵后,孟乘亲自带队迎击。
大人,宁海县沿岸过于曲折离奇,倭寇没有组织、抢了就跑,跑时还烧村隐瞒行迹,他们太过零散,我们却不能这么去追。幕僚同孟乘说道。
知府孟乘眉头紧皱,令部下原地待命。
安逸多年,东南沿海的军户早和农户没什么区别了,只知种田,遑论逃者甚众,如今不知有多少是吃空饷的,连人都凑不够。若非如此,孟乘也不会打募兵的主意。
他们一路追来,几座小县城都已经被劫掠一空,只捉到了几十个倭人。
这样追下去不是个办法,孟乘问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道:潜渊,你有何看法?
陆怀海化名陆潜渊,加入了这支队伍。他身手很好,弓马刀剑无一不精,在其余仅仅匆忙训练了月余的人当中,可谓是鹤立鸡群,很快就吸引了孟乘的注意。
只能做出取舍,先对付最凶的那支。陆怀海道。
这个初出茅庐的后辈和他的看法不谋而合,孟乘点头。
孟乘太清楚手下这群人的质素如何了,渡海而来的倭寇皆是武士,如果和他们一样化整为零,那无异于送羊入虎口。
接下来,他、陆怀海,及几个幕僚以海滩为沙盘,收拢分析了倭人的行进方向,盯上了最凶狠的那批,咬了上去。
赶路途中,这段时间同陆怀海单方面熟稔的一个小伙感叹道:也不知能不能活着拿到赏银,潜渊兄,你怎么光啃干粮啊,不吃点鱼脯?
他叫曾维,话多得要命,不管别人有没有回应他都能自己说下去。
如果不是路上看到过河里的鱼啃噬泡囊了的尸体,陆怀海也是很愿意尝一尝鱼脯的味道的。
曾维知道他为什么不吃,故意笑他罢了,要我说啊,你还是太娇气了,这鱼脯又不是才做的。
说着,他一口把手上的东西包了。
唉,也不知我能砍几颗脑袋,换多少银子。家里穷,我都二十好几了也没娶媳妇,就等着这次博一博。
这是曾维加入募兵的原因,也是除陆怀海以外绝大多数人来搏命的理由。
为防倭寇,海面戒严,城中的宵禁时辰越提越早,地没法好好种,生意也做不下去,出海捕鱼更甭提了,但是饭却还是要吃的,加入募兵便是一个办法。
足足跋涉了三日后,前方哨兵来报:大人,倭寇已经杀到了连盘所了!
孟乘问:他们约有多少人?
哨兵答:二百有余。
是个硬茬。然而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倭寇见官军来,抢够了的他们就要出海逃窜,但见身后的追兵不似先前那些县城中的守备一般窝囊,一路紧追不舍,倭寇竟干脆不跑了,转而回过神朝他们攻来!
倭人胆子奇大,手持长而窄的倭刀,兵分两路,在倭酋首领的率领下朝孟乘的队伍猛冲。
倭寇们越离越近,他们的头发梳得醒目而怪异,排头的身着盔甲,配着阴沉的天色,气势汹汹的他们有如罗刹恶鬼。
孟乘下令:所有小旗,变换队形,两面包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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