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乱的雨再来了,打在镜片上,打在他的血衣上,他的脚下渐渐聚集了一滩绯泊,似乎是老天要替他洗刷身上的血腥。
知晓了情况的船工来劝他:别找了,估计是凶多吉少,今夜必定要起风浪,这里与江和湖交汇,他们的小船能不能渡上岸都另说呢。
方才这一遭已经是过命的交谊了,是以船工好心提醒。
陆怀海终于放下了千里镜,他转过身,双眼赤红,脖颈间青筋肉眼可见的浮起,开口却是极冷静的。
他说:替我寻一尾船来。
就在此时,他的背后,一声哨响穿过骤雨,清泠泠地破空而来
作者有话说:
今天写上头了,来晚了一点抱歉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笑作春温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另一边,谢苗儿还没来得及为两个护卫的倒下而惊骇,她的后颈便结结实实吃了一个手刀,整个人晕了过去。
不知是喝了冷风还是什么原因,她的脑子比身体清醒得更快,尚没有力气抬起眼帘的时候,意识便已经回笼,开始思考。
她被人带走了?这些人要带她去哪里?
剧烈的摇晃中,谢苗儿下意识想要睁开眼。
不过她忍住了。
谢苗儿想,只要她还晕着,或许这伙人对她的警惕会小一些。
于是她仍旧紧闭着眼,装晕,然后悄悄竖起耳朵去听旁边的动静。
选的什么鬼日子?
这话说的,谁打家劫舍选在大晴天?
他娘的真倒霉,碰上了硬茬
他那是个什么阵法?
谢苗儿仔细听着,试图从中找到有用的讯息。
倭人叽里呱啦的话她是听不懂的,除了先前那个打头的假倭人以外,应该还有一个是邕朝人。
他们四个人用两种语言居然能聊起来,不过都是东骂一句西扯一句,除了发泄情绪以外没有任何的价值。
谢苗儿只能勉强连起一些有用的内容
两个人潜上船,他们杀了伙长和两个舵工停下船,以便倭寇靠近上船打劫,原本打算和之前一样,杀人越货再凿穿船壁,伪装成遇到风浪沉船,毁尸灭迹。
这样的勾当他们也不是第一次做了,只是这回碰到了陆怀海。
人都是有血性的,何况生死关头,船工做惯苦力身强体壮,船上其他旅客也不少南来北往地跑,人数亦是倭寇的数倍,他们被组织起来后,朝倭寇狠狠反扑了回去。
谢苗儿听着,心道,他们确实倒霉,犯在了陆怀海手上,有幸成为葬在他手里的一员。
旁人的口述都叫她心惊胆战,也不知他这回有没有受伤
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他,谢苗儿着实被自己的念头惊了一惊。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把冗余的念头抛出了脑海。
茫茫江湖,这里是四通八达的交汇处,她不能就这样被带走了。
她得让陆怀海知道她在哪里,他才能来救她。
谢苗儿悄悄动了动自己的手腕。
他们的对话没有停下,说明她的动作没有被发现。
谢苗儿已经发觉自己被带上了一尾小船,从风刮过她脸庞的方向来判断,她大概是被搁在了船尾,那四个人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
浪头掀过,小船一阵剧烈的颠簸,谢苗儿闭着眼睛,趁势往外滚了一滚,侧过了身。
喂,那女的要掉下去了。
掉不下去,你不是把她绑在了桅杆下吗?怎么,你还担心人家多喝了两口河水?
一阵笑闹。
这一票虽然没有干成,但是死得又不是他们,所以直到此时,这几个人心情并不差。
谢苗儿确确实实呛了好几口水,这让她的神智更为清明。
那只粗制滥造、除了声音大没什么优点的哨子,已经从她的衣襟滑落出来了。
赌一把
说时迟那时快,谢苗儿拿起哨子,用尽全身的力气,朝身前猛地一吹
吹得太用力,她自己的耳朵都在痛。
她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
她不知道自己醒得够不够及时,有没有被带出去太远,陆怀海又是否能听见这哨音。
总得试一试,大不了被这些人气急败坏丢到河里去。
若无知无觉地就这么被掳走了,天大地大,他如何找得到她。
到时候也是死路一条。
坐在船头那四个人他们没聋,当然发现谢苗儿干了什么。
装晕?
假倭人乔允通终于把目光转向了缩在船角的谢苗儿,眼中闪过危险的光:比我想象中的还有意思。
他将手探向谢苗儿,径直扯断了红绳,将哨子拿在掌中把玩。
他身后的倭人要急躁许多,来势汹汹地撸起袖子就要朝谢苗儿挥拳,被乔允通伸手拦下。
打坏了就不好玩了。他说。
绳子是直接在谢苗儿脖子上勒断的,带出了一条细细的红痕,谢苗儿却顾不上这点痛,她努力保持着冷静,甚至还分出神去忖度他们的表情。
除了惊讶,他们的眼睛里是有慌乱的。
如果他们已经带着她走得够远了,这个时候何必要慌。
那就好办了,谢苗儿昂起头,她反问道:你要杀了我吗?
她的话极其冷静,甚至是一字一顿地往外冒:可是方位已经暴露了,不如留我一命,到时候被人找上门来,没准还能用我做人质。
这就是你给自己留的后路?乔允通道。
谢苗儿知道,自己的小花招充其量是一点急智,一力降十会,她只是在挣扎罢了。
可上岸的鱼都会挣扎,要她痛痛快快死是不可能的。
何况她好不容易再活这一次。
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你为何会觉得自己够分量让人来追、让人来救?
乔允通打量着她的脸,随手将哨子抛入河中:知道一个倭人的脑袋值多少钱吗?没有五十也有一百两!船上那二十几个没逃掉的,你那郎君估计是个军户,今夜之奇功够他去换十几个美人来,要什么样的有什么样的,救你这黄毛丫头作甚?
唯独这一点,谢苗儿丝毫不会动摇。听了这么一长串,她反倒更安心了。
你若想杀我,不会与我说这么多。
乔允通怕死,偏偏又干的是刀尖上行走、虎口里夺食的活儿,如果他确信背着观音菩萨能保命,他估计恨不得把自己变成菩萨手里的净瓶,何况谢苗儿说得有三分道理。
他冷笑一声,没有回应谢苗儿的话,直接劈手将她再度打晕了过去。
这次下手要狠辣许多,她白净的颈间瞬间淤紫了一片。
哨音破空而来,陆怀海脸上原本有些灰败的神色一扫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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