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担心直接攻入,匪徒会伤及你的性命,没有办法第一时间救出你。但若是为了尽歼敌寇,其实直接攻入是最好的,因为先去救你,难免会惊动匪徒,不利于行事。
谢苗儿脑筋转得很快。
眼下不是台州,没有孟乘和陆家为他撑腰,陆怀海肯定做了什么,才让那唐知府同意他这不稳妥的做法。
见谢苗儿紧张起来,唐瑜笑笑,道:我知道,你是聪明人,就不卖关子了。我父亲见他有本事,赌他以后有大作为,并不欲在此等小节上为难他,而他也立下承诺,说无论如何,一定会彻底剿灭这伙人,不留后患。
唐瑜终于说到了她最想说的部分,她轻轻握着谢苗儿的手腕,道:那日,我父亲问他,他出身军户,经此一遭更是懂得倭寇之可恶,居然还不愿舍小义顾大局吗?你猜猜,他是怎么回答的?
她正说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高大的身影停在了院子里,还有陆虹难掩激动的唤声:大哥!
见谢苗儿瞬间挺直了背,眼睛也定在窗户上,唐瑜便起身了,她顿了顿,说:我就不打扰你们家人团聚了,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唐瑜同陆怀海擦身而过,没什么表情地打了个招呼。
陆怀海走到了门口,却迟迟没有进来。
鏖战整日,他连身干净衣服都没有心情换,就来找她了。
他直到此时才觉得不妥,怕秽气冲撞到她,转身要走,却被她叫住了。
陆怀海
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
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这回也走不出去了。
陆怀海径直走进来,随意地坐在离她远一些的位置,给自己斟了茶。
他渴得很,半壶水一下子就已经下了肚,他见谢苗儿气色尚佳,心下一松。
谢苗儿笑盈盈地看着他,见他从头到脚都没有受伤,同样心情好了起来。
她忽然问他:习武之人,是不是耳朵都很好呀?
陆怀海很奇怪她怎么突然问这个,不过她既问了,也就答了声嗯。
那方才唐小姐说的话,你是不是也听见了?
嗯,陆怀海补充:听了个尾巴。
谢苗儿矜持地扭了扭腰,问他:那你是怎么回答唐知府的?
陆怀海沉默一会儿,这个答案他对谁都不难出口,却唯独在她面前,是晦涩难言的。
谢苗儿眼巴巴等着,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了的时候,陆怀海终于开了口。
因为,我有私心。
见谢苗儿没明白这句话,陆怀海顿了顿。
他垂下眼睫,看向自己拿刀拿剑的一双手。也正是这双手,昨夜将她抱出了险境。
你就是我的私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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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谢苗儿的表情和被雷劈了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努力回想,自己刚刚为什么要问他这个来着?
唐瑜话说一半,她没听全,梗得难受,但她与唐瑜又不甚熟络,谢苗儿心想追问她,倒不如直接问陆怀海这个正主。
她真的很好奇,陆怀海会如何回答有关小义与大局的问题。
但无论如何,谢苗儿都想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居然会指向她自己。
在她心里,陆怀海一向是高大而伟岸的,可这样的他,却忽然俯下身对她说,他有私心,他的私心就是她。
霎时间,谢苗儿眼睛都瞪圆了,心如擂鼓,喜悦和惶恐同时排山倒海般向她袭来。
喜的是她可以成为他的私心,惶恐的,同样是她居然会成为他的私心。
谢苗儿甚至在想,如果她能把前尘往事都忘记就好了,就让她闭着眼睛,不论结局如何,陪他一条道走到黑。
她没有办法把他日后的辉煌与落寞,从现在的他身上剥离掉。
谢苗儿其实心知肚明,自己的心动都是建立在知道他是未来会扬名天下的陆将军的基础上的。
若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军户家的小公子,她来到这个朝代,莫名其妙做了他的妾,会为他动心吗?
陆怀海实在是太不普通了,谢苗儿没办法不为此而纠结。
王子皇孙的姓名百年后几无人知,而他不同,死讯传到他保卫过的地方,这片土地上万万千千的人为他恸哭送行,纸钱燃烧产生的浓烟,让沿海几日都见不到太阳,百年后,依旧有人在他的造像前敬上几支清香。
成为这样的人的私心,到底是好是坏?
如果他是一块即将大放光华的宝玉,那她算什么,这块宝玉上沾染的一点瑕疵吗?
谢苗儿久久不能言,她微启唇,却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
而她的缄默落在陆怀海那边,是另一种复杂的意味。
他同样陷入了沉默,余光里瞥见她瞠目结舌的表情。
陆怀海什么也没再说,他收敛眉目,平静地站起身,准备出去换身干净衣服。
他才背过身,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陆怀海错愕转身,捏紧在袖中的拳头陡然松开,就见谢苗儿滑倒在了床前,把半床被子也扯了下来。
许是之前惊动太甚,又躺了一天,她的手脚酸软使不上力,本欲追上他,却先摔倒在地。
谢苗儿顾不上自己现在狼狈不狼狈了,她趔趔趄趄地爬起来,若不是他回身搀扶,差点就摔了第二跤。
陆怀海扶着她重新坐回床上,他虚坐在床沿,垂眸帮她把被子扯正。
见他侧过了身,还是要走,谢苗儿眼圈立马就红了,她放下所有顾忌,不管不顾地从他身后拦腰将他抱住。
你不要走。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让我想想你不要走
她这话着实说得没什么逻辑,一点从穷凶极恶的匪徒手下逃生时的冷静都没有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他走了就不会再回来,凭借本能想要留住他。
她的侧脸就倚在背后,陆怀海没有直接站起,他的大手正要覆上她的手,正想把它从自己腰前分开时,停住了。
她的手被纱布缠成了个白粽子。
昨夜她在他的怀中睡着,把她交托给人带回去前,他掰开她攥得死紧的手心,看见了里面那道几可见骨的刀伤。
她不会用兵器,连自伤都拿捏不好分寸。
冷静的外表下,陆怀海心中的怒意终于滚沸到难以自抑,是夜,除了那假倭人逃得飞快,整座九龙山上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此时,陆怀海犹疑片刻,终于还是轻轻捏起她的手腕,要把它拿开。
感受到他小心翼翼的触碰,谢苗儿仍旧不肯松手,甚至再用了几分力,把他抱得更紧。
她的这点力气在他面前实在不算什么,不知是有意放纵,还是他不舍得弄疼她,就任她如此抱得扎扎实实。
我不走,只是去换身衣服。
谢苗儿不敢放,她蹭在他背上摇头:不要。
横生的变故,同样改变了陆怀海对她的看法。
她成长了许多,坚韧、勇敢,早就可以独当一面。
抛开一切杂念,他也会欣赏这样的女子。
她一点也不娇气,除了在他面前。
陆怀海不轻不重地叹口气,道:你在怕什么?
谢苗儿呼吸一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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