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久没见过江依了,就连孟辰辰在宿舍看江依的综艺和剧,她都特意避开眼神,这会儿冷不丁看见江依的一张脸。
江依代言的是一款眼霜,这会儿屏幕上给出江依脸的超大特写,怼这么近也毫无瑕疵,睫毛纤长翕动,郁溪不知道是不是刷了睫毛膏,应该是有的,只不过不像江依在祝镇用的那些睫毛膏,怎么刷都会在睫毛上留下苍蝇腿般的痕迹。
只是那双桃花眼,无论怎么看,都像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
郁溪移开眼神。
她盯着冬日里枯萎的草坪想:江依不快乐。
或许其他人看不出来,只觉得江依天性清冷。可她看过江依快乐的样子,眼神清澈明亮,像祝镇不起云雾时的天。
郁溪刚才参观研究院时,那里有只关在笼子里的鸟,采集实验数据用的,淡淡可爱的黄,头顶一抹翠红。它在一根精致的金色横杆上蹦来蹦去,时而歪着头静默,婉转又哀伤。
郁溪觉得江依就像笼子里的鸟。
不过,她站起来,背着双肩包向远处走去。
江依快不快乐,又与她何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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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事,是舒星送来了画展的邀请函,就是上次郁溪去指导星球位置关系的那幅画。
舒星打电话时笑着说:知道你不喜欢画,但我们也算因为画在祝镇认识的,能赏光么?
郁溪想了想问:这次都是青年艺术家的画?
舒星说:对,都是年轻人,说不定能激起你对画的一点兴趣呢。
其实郁溪倒不是问这个。
她不喜欢画,那些学生时代在课本上涂涂抹抹、把历史名人涂成奥特曼的经历她统统没有。更重要的是,她尤其不喜欢釉迩的画,那过分锋利的线条和用色,总让她不安。
既然这次没有釉迩的画,那就去吧。
舒星说着在追她,跟她的联系却不多,也没表白过什么的,让郁溪拒绝的话也不知从何说起。只是这次去画展的时候,远远看到舒星穿着条白裙站在那里,穿一件同色系奶油白披肩,被朋友围着。
郁溪本想过去打个招呼,就听朋友在跟舒星说:越来越漂亮啦,难怪祁家千金猛追你。
舒星说:哎呀,只是朋友。
朋友满脸的不理解:她是学雕塑的跟你有共同语言,家境又好,你到底哪儿不满意?
舒星端着酒杯只是笑。
郁溪本想退开的,没想到舒星跟她朋友说了两句,就端着鸡尾酒杯向她这边走过来,冲郁溪晃晃:喝酒么?
郁溪摇头:还是算了。就她这一杯倒的酒量。
她问舒星:有人在追你?
舒星笑着睨她一眼:怎么,吃醋啊?
郁溪摇头:就是想说,要是有合适的你就谈一个吧,你马上都大四毕业了。
这话是郁溪婉转的极限。
人大概都是这样,都是要从另一个人那里受了很重的伤,才意识到自己也不要错手伤人。
她不喜欢舒星,这不是舒星的错。如果可以,她希望舒星少难过一点。
舒星笑着问:你怎么不谈一个呢?你也马上二十了。
郁溪:我爱学习。
舒星噗嗤一声笑出来,酒杯里的酒差点洒了:我知道你对我没意思啦郁溪盯着她酒杯,舒星却已抬头叫道:冉姐!
郁溪不想抬头,心里咯噔一下。
她完全没想到会在画展碰到江依。
她本以为按舒星这么体贴的性格,如果江依要来,应该会跟她说一声。可转念想想,舒星也没觉得有一定要说的必要吧,在舒星眼里,江依大概只是启蒙了郁溪青春期的一个大姐姐,等郁溪走出大山了长大了,那些朦胧如山中烟雾的情愫,也该消散了。
舒星问郁溪:冉姐她们来了,要不要一起过去?
郁溪还盯着舒星手里的酒杯,酒液经过刚才的猛一晃挂在杯壁,像什么人的眼泪:我不去了,你去吧,我给自己找杯喝的。
舒星也没勉强她,自己过去找江依了。
服务生从郁溪身边过时,她慌乱抓起一杯酒。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可这儿提供的饮品只有酒,她这会儿也需要一杯酒。
酒气冲着她胃部一阵灼热,灼伤感顺着她嗓子一直冲到眼里,她才有勇气迷迷蒙蒙抬头,远远看着眼前的一幕。
虽然舒星说这是一个青年艺术家画展,规模却比郁溪所想要盛大得多,来往穿梭的都是扎蝴蝶结穿黑马甲的服务生,宾客举着修长的酒杯言笑晏晏,轻轻碰一下杯口发出水晶般的声音。
不少人穿着晚礼服,在展馆精致的打灯下显得很妥帖。所以当郁溪一身面包羽绒服一条旧牛仔裤一双白球鞋,一张素颜的脸不施粉黛,端着一杯鸡尾酒坐在一边时,不少人朝她这边看。
她就是与这样的环境格格不入。
简而言之,她与江依本来的生活格格不入。
因为她借着酒气远远看着,江依是与这精致环境最契合的一个人。她今天穿一条黑色礼服裙,不张扬,丝绒材质柔软包裹着她的美肩露出莹白手臂,下身裙子自然垂下,很简洁的款式,却镶着点点水钻如若隐若现的星光。
配合着江依那张脸,是一种矜贵的、典雅的、有距离感的美。
展馆没有阶梯,郁溪却看出了一种仰望的视角。在祝镇时她觉得江依触手可及,这会儿却被拉到了无法企及的天际。
江依身后站着叶行舟,表情淡淡在跟舒星说话。江依转着手里的酒杯百无聊赖,眼神无意识的往展馆里望一圈,忽然就落在了郁溪身上。
郁溪捏着酒杯的手指一紧。
作者有话说:
第一回合正面交锋,新手郁溪被K.O.,攒经验去了
第52章十年前的事也太狗血了吧
江依本来没打算来邶城青年艺术家画展的,是舒星让她表哥给叶行舟打电话,让叶行舟务必带着江依来给表妹撑场子。
叶行舟虽然从不接受采访,但圈内人还是都认识她,她一出现,懂的自然懂。更何况她身边还带着个江依,凭借一部《撞击》火出圈后热度正盛,这两人一起出现,舒星很有排面。
舒星这会儿端着酒杯乖巧笑着跟叶行舟道谢,在叶行舟面前,舒星说的都是些场面话。江依听得有些乏味,手指轻点着酒杯壁,眼神无意识在展馆里扫过一圈。
扫到郁溪身影时她一愣。
在她心里郁溪一直很讨厌画,而且她不知道郁溪替舒星指导画的前情,也就完全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郁溪。
穿一件黑色面包羽绒服,一条粗廓工装牛仔裤,一双白球鞋的鞋带都没系好,有点不羁的味道。少女扎着一条马尾坐在那里,脸庞清澈眼神明亮,与身边的环境格格不入。
身旁是觥筹交错的举杯,虚伪敷衍的对谈,暗暗秀出的最新季奢侈品。
只有少女坐在那儿,看着她,嘴角抿出一点倔,像株干净的小白杨。
在暖气熏得人头昏脑胀的冬日室内,只有她像室外窜进来的一股冷空气让人振奋。
要过去打招呼吗?江依心里忽然涌出这一种很强烈的愿望。
然而郁溪只看了她一眼,就把眼神挪开了,端起捏在手里的酒杯大大喝了一口,赌气似的,走到一边去了。
江依自嘲的低头笑笑。
明明打定了主意要把小孩儿推开的,怎么一见面又想去祸害人家?看来真是展馆的暖气太足,把人熏傻了。
正好这时舒星在问她:冉姐你是懂画的,你觉得我这最新一幅怎么样?
江依点头: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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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星跟江依和叶行舟打完招呼后,又转回来找郁溪,一脸小咋舌的表情:你看到冉姐脖子上那根项链了么?叶总送她的圣诞礼物,从国外拍卖会上拍回来的,我一听价格吓死了。
郁溪不说话。
那根项链她刚才就看到了,倒不是她刻意留意这些,而是那钻石实在太大太闪耀,浮夸得像电影里的假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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