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援感觉自己好像理解了这个热水袋对于戴国超的意义,他垂下头,万分懊恼。如果当时自己不要把热水袋灌得那么满,说不定也不会那么轻易就压破了,可现在想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了,他只盼望着迟骋能将戴国超给哄好了。
毛江默默不语,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着戴国超的后背。他知道,安抚戴国超的情绪,这样的肢体接触往往比虚无的语言具有更好的效果。
戴国超沉默了半晌,但情绪明显已经没有一开始那样激动了。他揉了揉热水袋表面凸起的柔软的花纹,默默地将东西收进了柜子里。
往教室里走的路上,陆伟祺瞧着戴国超脸上的愠色,抬手摸了一把戴国超微卷的头发,笑嘻嘻地逗他:
哎呀,这大清早的哪个不长眼的惹我们大画家不高兴啦?来来来,跟哥说,哥替你灭了他。
陆伟祺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早上起床铃声一响,戴国超就气呼呼地跳下床跑回自己宿舍了。他还以为是毛江惹着了戴国超,便瞪着毛江举着手,一副要干掉毛江的架势。
并排走在他们身后的迟骋和池援对视了一眼,默默无语。
戴国超不耐烦地朝着陆伟祺挥了挥手,不高兴地嚷道:呀!少摸我头,影响我蹿个儿!讨厌!说着扭了扭头快步往前赶了赶,试图甩掉陆伟祺。
周易将手里的小面包吞下去之后,连忙往前追了几步,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面包塞进戴国超手里。
小超超,别理他们,来来来,吃个小面包!肚子吃饱了心情自然也会跟着好起来哦!
陆伟祺立刻对周易的行为做出了嗤之以鼻的反应:切,你以为大家都很你一样啊?只要有好吃的东西就啥都都忘了。
戴国超回头看了陆伟祺一眼,突然觉得他和周易的这两句总结相当的到位,于是拆开小面包就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整整一个早上,戴国超也没有再提过一个关于热水袋的字眼儿。
中午吃过饭,迟骋说:国超,我给你找热水袋去,下午直接给你带到学校哈!
戴国超拉住了迟骋,终于松了口。
算啦骋哥,一个橡胶热水袋,能用这么多年都已经是个奇迹了,破了就破了吧!其实,那个热水袋也该退休了。唉!池援,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一下吧,也省得我骋哥为难了。
作者有话说:
写了个小树苗的文,结果迟了,说完晚安接着说早安吧!么么哒!
第145章倦容
热水袋的事虽然就这样揭过去了,可戴国超还是因为这个热水袋而情绪低落了好几天。事实上,热水袋只是个诱因,而那些再也追不回来的家的温暖,才是戴国超真正难过的事情。
冬季供暖果然提前了好几天,摸上去烫手的暖气片让屋子里干燥而暖和。迟骋将爸爸送来的毛毯折起来放到了床头。不用盖在身上,垫在背后当靠枕用倒也很舒服。
紧张而有序的学校生活一天天飞逝而过。联考的余温还没退尽,期中考试就已经近在眼前了,而迟骋的生日也将尾随着考试姗姗而来。
这些日子,池援挖空心思绞尽脑汁,总算给准备了一份还算满意的礼物,就等着考试一结束给迟骋一个惊喜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池援总觉得迟骋这两日的情绪有些低落,本来就难能可见的笑容也更加稀缺了。池援看在眼里,问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可迟骋却只是敷衍的一笑摇摇头,完全没有想说点什么的样子。
池援心里翻涌起一种被隔绝在外的失落感。
他私下询问戴国超和毛江,没想到连他们两个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能跟他姥姥去世有关吧!初三那年冬天,也就是期中考试前后吧,他经常请假,连期中考试都没参加。后来他回了学校,我俩也问过,可他一句话也不说。我也是后来才听我奶奶说,方奶奶不在了。
池援联想起迟爸爸跟他讲过的事,心里有了猜想。
晚上下自习之后,池援早早地就将迟骋拉回了宿舍。一进门,池援便反手将门锁上,一把将迟骋拉进了自己怀中。他什么也没有说,就只是抱着他。
迟骋将脸藏进池援脖颈间,嗅着他身上的味道,心里稍稍舒服了一些。
姥姥的去世对于迟骋来说,打击并不比妈妈的去世来得小。
从姥姥旧病复发,爸爸签署了放弃治疗,直到姥姥离世,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那时候,如果姥姥能够接受放射治疗,姥姥也不至于走得那么痛苦那么早。
一开始,迟骋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爸爸为什么要签署放弃治疗协议,直到后来,迟骋看到了姥姥生前留下的手记和遗嘱,他才慢慢地试着去理解和接受。
姥姥只生了妈妈这么一个女儿,再无所出被迫离了婚,之后她没有再成家,独自将妈妈抚养长大。好在妈妈秉承了姥姥的坚强和聪慧,从小到大都很优秀。
一直以来,妈妈的都是姥姥的骄傲,是她向前婆婆无声抗争的一张王牌,却没有想到,妈妈会那样仓惶而凄惨的离世。
姥姥心里一直支撑着她这么多年的支柱轰然垮塌了。虽然她还强撑着继续照顾着迟骋,然而当她得知了自己的诊断结果之后,她几乎没有纠结,就在接受治疗苟延残喘和放弃治疗的选择面前,毅然选择了后者。
姥姥离开的那晚,天空飘落了薄薄的一层雪。她最终也没能再多撑一天。
第二天便是迟骋的生日,也是多年前她拼了命生下了迟骋妈妈的纪念日。
迟骋在十五岁生日的那天黄昏,踩着地上薄薄的积雪,目送着殡仪馆的车将姥姥拉出了太平间,消失在了清冷而阴沉的街道尽头。自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过过生日。
第二天早上,安老师正在讲台上激情四射的讲课,徐老师突然打断了她,将迟骋叫了出去。迟骋这一出去就一直没有回来。连他的手机都还放在桌洞里没来得及带走。
迟骋突然之间便没了音讯,池援连去戴奶奶家吃中午饭的心思也没有了。他在食堂食不知味地随便吃了几口,便回了宿舍。
他寂寞地躺在宿舍的床上,手里拿着迟骋安静得像个模型机的手机,翻来覆去的想着迟骋。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他突然之间被叫去了哪里,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尽管池援有些心神不宁,但他还是逼迫自己努力集中注意力认真听讲,将老师讲课的重点和知识全都认真的梳理了出来。
直到上晚自习的时候,迟骋才终于一脸倦容的出现在教室里。池援想问问他这一天都去了哪里,可迟骋一回到座位上,就软趴趴地趴到了桌子上。
池援摸了摸迟骋的后脑勺,凑在他耳朵边轻声问道:骋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教室里有旁人的时候,池援还从来没有候迟骋做出过这般亲昵的动作。他们在人前一直都很克制,很注意分寸。可是今天,他明显感觉到迟骋完全不在状态。
这个时候,迟骋单薄而好看的眼皮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深眠,很松驰似的,迟骋眼皮一撩,便堆出了好几层褶子来。
我睡会儿,老师来了叫我!
第二天就要考试了,迟骋就这样莫名地消失了一天,回来之后也没有只言片语的交待。
原本池援对他还在有些生气,可看着迟骋从来都没有这的疲倦模样,仿佛柔弱到不能自理一般,池援憋在心里的那些生气一瞬间便消散了,只剩下揪心的疼。
池援嗯了一声,迟骋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便又将脸埋进了臂弯里。
夜色裹挟着寒冷奔袭而来,室内外的温差越来越大。暮色落尽,教室里灯光亮起来,窗外便显尤其黝暗,像深不见底的黑洞。窗玻璃上蒙着一层水汽,教室里的景象印照在玻璃上,一片拖泥带水的模糊。
窗户虽然都关得严丝合缝的,教室里还算温暖,但池援还是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寒冷,从玻璃窗外渗透进来,跌落在临窗而坐的迟骋的脊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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