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按说这些话也不该由我来说,但是我作为你爸爸的主治医生,这几年来你爸爸的情况一直维持的很不错,没有想到会突发脑溢血。
脑溢血!迟骋听到着三个字,脑子里轰地一下炸开了,呼吸也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他停住脚步,一把抓住了这位在他眼里代表着权威与信服的医生的胳臂,艰难地发出嘶哑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喊了一声:医生!
黎院长见迟骋突然间如临大敌般地紧张,连忙宽慰他道:
孩子别怕,你爸爸没有大碍,会没事的!
黎院长轻轻地拍了拍迟骋的肩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这次虽然情况比较乐观,但是孩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爸爸清醒之后可千万不能这样刺激他了,他需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你爸爸岁数还轻,本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啊!
黎院长善意的提醒如同一阵令人警醒的洪钟,一下一下沉沉地敲在迟骋的心上,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句本不该出现这样的情况,更是让迟骋如坠深渊。
如果那时候他能多少留意一下端正地摆放在鞋架上爸爸的鞋子,如果那时候他能不那么急不可耐地向对方索取,如果那时候他们能不那么忘我而投入或许他们就不会不知道爸爸在家,或许就不会让爸爸撞见那激烈而不堪的一幕,那么,这本不该出现的情况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生活中没有如果。
医护人员娴熟地给爸爸身上接上各种闪烁着灯光和数字的检测仪器,透明的液体从高高挂起的盐水瓶子里,顺着细细的管子流经银色的针头,最后汇进爸爸的血液当中。
迟骋静静地立在病床尾部,看着眼里模糊的身影忙来忙去,最后都散了,盐水瓶子里不时地冒着气泡,仪器上发着光的指示灯和数字都带着一圈圈的光晕,躺在被子里的人紧闭着眼睛,臃肿的面容一片模糊不清。
迟骋的心同冬夜里一样寒冷。他不知道爸爸什么时候才能醒来,什么时候才能同他说一句话,哪怕是狠狠地骂他一顿也行,只要不是这样面目全非的躺在他面前却丝毫不理他就行。爸爸是他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了。
他一再使劲地拉着身上的衣服,试图将自己裹得更紧,可那种避无可避的寒意仍然无孔不入地侵袭着他的每一个毛孔。他的身体在颤栗着,仿佛寒冬里枯萎在枝头的叶子,哆哆嗦嗦,摇摇欲坠。
病房门外,池援拎着领来的暖瓶等物品靠在门框上,透过病房门窄窄的玻璃窗,目不转睛地看着立在床尾处那个肩膀微微耸动着的孤独的身影,手捂住嘴,鼻子一酸,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
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掉眼泪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即使在一年前的今天,即使他被老爸拎回家好一通收拾,他都没掉过一滴眼泪。
他心如刀割,他好想冲进去,抱抱那个把自己紧紧地裹在衣服里的清瘦的身影。可是他不敢。他生怕迟爸爸在某个不经意间醒过来,看到任何会让他再一次受到刺激的画面,甚至,他根本不敢让迟爸爸再看到他。
池援顺着门框慢慢地往下滑,最后像一个团子似的团在了门口,将脸深深地埋进了双膝间。他轻轻地摩挲着手腕上迟骋亲手拴住了他的红线,任由泪水洇湿了膝盖。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双脚停在了池援跟前,一个和蔼的声音在池援头顶上响起。
孩子,怎么蹲在门外不进去呢?
池援慌乱地摸了一把脸,站起身看清了那人的之后,才吸了吸鼻子恭敬地问了声:黎院长!
大小伙子,别怕!你迟叔叔会恢复的。走,进去看看你迟叔叔的状况。
池援没有拒绝,跟着黎院长走进了病房。迟骋还站在床尾的地方没有动过,池援将领回来的东西分别放好后,站在了迟骋身边。
黎院长查看完情况,让护士给迟爸爸换了点滴,然后安顿迟骋和池援,让他们打起精神盯着病人,给病人按摩按摩腿脚,一旦醒来了立刻通知他。
两个人点头答应着。黎院长离开之后,病房里又恢复了之前的沉寂。
池援的目光在迟爸爸和迟骋身上游移了好几个来回,才局促不安地开了口:骋哥,我
池援想留下来,想陪着迟骋,想为迟爸爸做点什么,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他又怕,怕迟爸爸随时醒来,怕他才叫了两天的干爹再也不愿意见他这个捡来的干儿子。
池援犹豫再三,垂着目光用自己都快听不见了的声音说道:骋哥,我还是守在外面吧!
说完,池援别过头就要出去。在池援错身而过的一瞬间,迟骋拉住了他的手。
迟骋冰凉而微微发抖的手用力握了握池援的手指,修剪的很整齐的指甲嵌进池援的皮肤里,嘴巴开合了好几次,才极其艰难地无声地说了一句:
别丢下我!
池援的心瞬间破防了。他记得他曾经说过,只要他在,就绝不会让迟骋一个人。在迟骋最需要他的时候,他怎么能食言呢?
白色的房间,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家具,白色的被褥迟骋和池援各守着一边,轻轻地为迟爸爸揉捏着双腿。病房里只有仪器不时地发出滴滴的声响。
两人一夜未合眼,迟爸爸一夜未睁眼。池援看着两眼乌青的迟骋,想让他休息一会儿,可迟骋却完全不为所动。
夜色渐渐褪去,天空开始发白,新年的日出呼之欲出。池援生怕迟爸爸没好,迟骋再熬垮掉,于是趁着在卫生间接热水的时候,偷偷地用迟骋的手机打了个极短的电话。
池援淘了热毛巾,轻轻地替迟爸爸擦完了脸和手,又重新将毛巾淘热,半蹲在迟骋跟前,细心地替他擦脸,一边擦,一边轻轻地说着:
骋哥,一会儿我去买点吃的来,你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我替你盯着,干爹一醒来我就叫你好不好?你看你眼窝都青了,我心疼。你这样子,要是干爹醒过来看到了,肯定也会心疼的。干爹平常那么疼你,现在干爹病了,不能再让他担心你啊!
池援说着,轻轻地抚摸着迟骋眼下的乌青。
你闭上眼睛,我用热毛巾给你敷一会儿吧!
迟骋疲惫的眼神有些失焦,涣散的洒落在迟爸爸脸上,听到池援的话时,迟骋眼皮动了动,就在闭眼的那一瞬间,他看见迟爸爸的眼皮动了动。
爸爸!
一声极其嘶哑而微小的呼唤声,在迟骋拼尽全力的呼喊中蹦出了迟骋的嘴巴,落进了迟爸爸的耳朵里。
池援愕然地转过身,看见迟爸爸颤动的睫毛和努力想要掀起的眼皮,听见从迟爸爸喉咙里发出的轻轻地哼吟声,他知道,迟爸爸醒了!
池援突然不知该如何自处了,他慌乱地奔向病房门口,一边反复地说着我去叫医生,一边拉开病房门夺门而出,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说:
晚安!
第183章耳光
迟爸爸醒了,黎院长仔细检查了迟爸爸的各项指标后,脸上终于露出了松快的表情。他拍了拍迟骋的肩膀,露出了一丝微笑:
孩子,没事了,接下来好好让你爸爸静养些日子就可以完全恢复了。
迟骋闻言,一下子跌坐在旁边的陪床上,心里那根紧绷了一晚上的弦嘭地一下松懈了下来,紧跟着泪水就涌了出来。
池援背靠在门口的墙上,听着病房里黎院长的话,欣喜得泪流满面。这一夜所有的熬煎与磨折,都因为黎院长的话而苦尽甘来。
方璞和涂余到来的时候,池援正蹲在门口喜极而泣,要不是他脸上还挂着笑意,真会被别人以为这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还被赶出了门。
你怎么不进去啊?到底发生什么了?姑父怎么会住院了?怎么还这么严重?
方璞一来就向池援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让池援有些难以招架,尤其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该不该告诉方璞呢?如果有必要,那他又该如何向方璞坦白昨晚发生的事情呢?
还没等池援整理好思路,涂余就在一旁小声咕哝起来:
你俩不会是被迟叔叔发现了吧?不是说他回家去了吗?怎么滴?大半夜地杀回来捉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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