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虞冷月又出了一趟门。
写那封信的,是个与顾则言有关系的姑娘,那简简单单一句话里透露出来,他们关系还很不寻常。
既人家约她见一面,她也就赴一趟约。
她对他的事,知之甚少。
她倒是想瞧瞧,那姑娘能给她什么惊喜。
虞冷月按照信上的地址,往一间茶楼的雅间去。
那姑娘还算贴心的,定的位置不远,她略走一会儿就到了。
到了雅间里,虞冷月推门而入,里头站着好几个丫鬟。
那姑娘戴着帷帽,挥挥手,伺候的下人们就都退下了。
布置雅致的屋子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个。
徐昭盈站在窗前,看外面的屋舍和行人。
这茶楼有三层高,她们恰好在第三层,贩夫走卒变成了画卷里一个个会动的小人,从他们匆忙的脚步里,似乎就能看到鞋底的泥土。
极具烟火气的一幕。
虞冷月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看到了同样的风景。
徐昭盈开口说话了,温温柔柔的一声:不知道姑娘画不画画,我幼时学过一些,不过画得不好,我理解不了先生说的细致、意趣是什么。
后来长大了,发现理解不了的事情更多了。
虞冷月不大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只隔着纱望着她道:姑娘何不摘下帷帽说话?
徐昭盈取下帷帽,冲着她笑了笑。
笑得很勉强。
但她长得好看有特点,即便勉强,虞冷月也觉得,是贵气端庄的,还带着一点闺阁小娘子的内敛。
我是他的妹妹。
徐昭盈这样介绍自己。
虞冷月蹙眉问:你是顾则言的亲妹妹?
两人长得不像,可别约错了人。
徐昭盈愣了愣,顾则言?
虞冷月更愣,这姑娘不会真的约错人了吧
徐昭盈很快反应过来,原来周临渊连真名都没告诉她。
竟拿自己表弟的名字去养外室。
他也不怕闹出事来,不好收场。
不过
她打量了虞冷月一眼,眼前这姑娘,一瞧就不是会胡乱闹事的人。
徐昭盈也不解释误会,只说:我是他的表妹。
虞冷月心中存疑,但是也没问下去。
她知道,问不出什么的,只是问道:你说,要告诉我同他有关的事,是什么事?
徐昭盈定定地看着虞冷月道:你知道吗,他要娶妻了。
虞冷月一怔。
她猜到过,但她不知道,一点都不知道。
第60章(二更)
徐昭盈看出来了,虞冷月是一点都知道,周临渊瞒得很深。
那看来,娶的人,并不是眼前这女子了。
徐昭盈莫名还有些失落。
她已经知道,周临渊决计不会娶她。
可她更不愿看到他娶康倩云。
虞冷月突然间听到顾则言要娶妻的消息,十分意外。
明明说好了,若他要娶妻或有心仪女子,得主动告诉她。
如今却由别的姑娘说给她听。
心里很不得劲儿。
徐昭盈也没有嘲笑或者耀武扬威的意思,只是想告诉虞冷月这个消息。
两人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
虞冷月问道:姑娘如此费心,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么?
徐昭盈有些难以启齿,她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请恕我冒昧,我想知道,你打算怎么办?
虞冷月更愣。
这是个什么表妹,既不像血浓于水的妹子,也不像是过来挑衅的未婚妻。
她微微察觉到了,对方复杂的心绪。
徐昭盈不好意思地握了握茶杯,道:你要是不愿说,就罢了。我也就是随口问问。
虞冷月还是没有说。
这人身份瞧着不似作假,但她也不会随随便便将自己的事,说给她听。
可对方知道她许多事,她却毫不了解对方的这种感觉,让她十分难受。
按道理说,顾则言是个谨慎的人,怎么会让表妹知道他的私事?
虞冷月便问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徐昭盈眼皮子一跳,赶紧把凉了的茶水送到嘴边。
虞冷月也就晓得了,这小娘子知道的手段不光彩。
徐昭盈放下茶杯,凝视着虞冷月,很恳切地道:姑娘,我没有恶意。
这话虞冷月是信的。
眼前的姑娘,瞧着不像有坏心的样子。
但要是说,安了什么好心,那也未必。
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虞冷月起身道:看来姑娘要说的话,应该也说完了,告辞。
徐昭盈连忙道:慢着!她脸色有些焦急:姑娘
虞冷月蹙了蹙眉,你还有什么事么?
徐昭盈到底还是把心底的那番话说了:你何必做他的外室,没名没分的,你可想过日后有了孩子怎么办?是让孩子的身份也跟着不清不楚?日后连读书、嫁娶都成麻烦。若孩子交给他府里养着,你又日日不得见,难道心里不煎熬吗?做娘的才疼孩子,丢去府里,你又知道旁人怎么待你的孩子?
若要进府,又要屈居人下,做个妾侍。
我可以告诉你,他的正室妻子,可不是好相与的。姑娘真要同她对上,那可得好好想一想了。
虞冷月笑了笑,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怎么办才好呢?
徐昭盈哑然,最后磕磕巴巴地说:自然是离开他。
虞冷月无声地笑。
徐昭盈也怪不好意思的,她梗着脖子,道:没错,这的确是我的私心。她又诚笃地说:但是姑娘,这也是我的好意,你跟着他,没有好结果的。
虞冷月悠然笑道:我未曾求过结果。
徐昭盈眼睛微瞪,不求结果?
虞冷月说:既然你教我许多道理,我也不好让你空着手。花果树木并非棵棵结果,人也一年,今年没有,来年春天再开一次花就是了。
徐昭盈久久不能回神。
她重新仔细地打量着虞冷月,这个女子在市井里头算生得出挑的,但市井里头的女子,长得再好看,也不值当什么。可这姑娘不一样,她明明妩媚,还有几分撩拨人的妖娆,却似来去自如的一缕清风,叫人捕捉不住。
怎会有人女子面对堂堂周群辅家的嫡子周临渊,还能这样洒脱。
至少,她做不到。
徐昭盈有些心服口服了。
她知道自己在受情爱禁锢,她摆脱不了,虞冷月却可以。
活该周临渊栽了。
虞冷月自然不知道徐昭盈眼下心中的百转千回。
徐昭盈拿出一只包袱,里面是沉甸甸的银子和银票。
她推到虞冷月跟前,说:这是我给姑娘的心意。
虞冷月十分意外地看着这只包袱,这分量可不轻。
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昭盈浅浅地抿了抿唇,道:姑娘不要误会,我知道我给的和表哥给你的,没法比。倘若有一日,你要择一条新的生路,这就当是我给姑娘的盘缠了。我绝不会说出去,他也不会知道你有这笔银子。
虞冷月深深一笑:姑娘倒是大手笔,不过无功不受禄。
徐昭盈也猜到,虞冷月不肯收,便硬着头皮道:其实是我补偿给姑娘的,你可还记得,有一日你同表哥爬山,被石头砸到了是我幼弟砸的。
虞冷月眉头深拧。
呵,竟不是意外,是人为的?!
也就是说,顾则言也是知道的,他却只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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