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传言没什么当得了真的,毕竟四五年前一模一样传言的主子,还是丰宸公家的世子,仕女们的心头好换的很快,自从丰宸世子跳河出走,周家的周檀便被一城姑娘的青眼香包砸了头。
世家公子年年多,好风情的年年有,地里白菜似的一季季长出来,稍有点品貌的都会被从地里拎出来逗一逗,热闹得不输玉京一年一遇选花魁的「金娘集」。
周檀从城外跨着马一路回城去,春日里百家都开了宴,席面从东街吃到西街都未必算完。
人见人欢的好处多,坏处也不少,头一遭就是这春上席面请柬有点多,偏偏还都想尝一尝鲜。
“郎君明天记得来啊,肘子。”宋家的尚书夫人站在东街冲他挥手比划,张开双臂:“这么大的肘子!”
周檀弯起眼笑,顺道往琅玉坊拐了一弯,马蹄踏过连串的玉器铺子翡翠店,带着细碎的草叶停在转角有些简陋的小摊前。
“郎君还要四份樱桃煎么?”摊主撩起汗巾。
“照旧,劳烦你。”他从包袱里捞出食盒递出去。
“郎君今年还给金娘集写小曲儿吗?姑娘们都等着呢。”
“难说……”他仰起脸看看天色,还算晴朗的好天气:“好曲好词多得是,等着我,又是做什么。”
“郎君这话说得,词曲算什么,人才是要紧的。”
蒸汽腾起,被黄伞遮住,樱桃淋进朱红的食匣子,红艳艳挤了一大团。他单手持缰过坊门,迎面便是宽敞亮堂的朱雀大街。
四五月份,正是上街游河的好日子,燕沉河堤上的草皮遭了罪,被人踩得快要秃,才长出来的草绿头毛,没几天就掉了一多半。袅袅婷婷碧姑娘,摇身一变成了城东的癞头老汉。
踏青的仕女雕车在朱雀街上连作一串,侍子扈从们走路的走路,骑马的骑马,堵得水泄不通。
车车马马头碰着头,每年都要花大价钱扩建上一次的朱雀大街,仍然是显得局促了点儿。
书着家徽的玉牌正悬在车帷间伶仃作响。世家总归要讲世家的几分矜持排面,车内的女眷欢欢喜喜簇成一团,面上浮了红口中唤郎君,也要一把绣扇半遮面,只露半只含情目。
“郎君走啊,上河去!”
莺莺燕燕齐声叫。
“迟了,下河回来了。”周檀应声说,甩开折扇掩住唇。他一只手拿缰绳,马术娴熟得很,另一只手空着摸索,将食盒叩开挑出果肉。
实在不能不叫人多想,这人单手握缰还能一路纵马狂奔的好技法,全是一路吃吃喝喝拈酸嗜甜,手熟了练出来的。
策马郎君在一路莺燕里穿街过巷,浮着几丝浅淡的笑,前额垂下鬓发,卷得冠帽也零散了,顺着发梢侧滑到耳际,倒叫人读出些风流蕴藉的意味来。
天上白玉京,翻落到人间,合该是这南郡玉京城,燕沉河揽出十几里杨柳堤,入了春缠缠绵绵柳如丝,勾得游人不思归去。
有人的地方总要有成担子的话本子,街头巷尾的戏说多得数不胜数,男男女女情长意长,茶馆里响板一拍总要捎带上一句「燕沉柳外,周郎似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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