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单手拎裙摆,侧耳听见了有鼓点,便左右双脚?交替着踩地,腰身向后,按着鼓点越转越低。
雪已经化了大半,只剩一层浅浅的,泼洒在疆域之上。塞思朵一时兴起,将不离身的两枚铜锤放在一角,踩着混进了场地去。
今日没人在中间的场上摔角对砍,默契地穿戴齐整,会舞的不会舞的统统下场,重鼓在边角处敲得越来越响亮。他们列成个毫不整齐的队伍,七扭八拐地绕起圈子来。
虽然没几个人真会跳,大部分都在僵硬地伸手蹬腿,一群人最后划成一个椭圆形的圈儿,一溜溜地转起来,跟个拨浪鼓似的。圆圈的尾巴旋转过来,是个意想不到的人。
赫连允冲他远远伸出手,战靴下有鼓点。他像一阵疾风似的转动身子,比陆承芝的裙摆还要显眼点儿。
“大开眼界……”周檀说,声音压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股轻微的气息:“你倒是会得多。”
“喝酒吗?”赫连允说。
周檀摸出腰后的空酒壶,薄眼皮促狭地拉出一条缝:“难得啊。”
窗外的声响持续到后半场,进城耍街的两位刚乘着夜色下了马背,便看见满场躺的站的歪着的,横七竖八。
“良宵佳节……”赛思朵晃着半个皮壶,脚不沾地,回头看见人,先从上到下看了一眼,嬉皮笑脸:“呦,成双成对啊。”
燕沉之张开手掌按在她脸上,顺手将她陀螺似的重新转进场子里。他随手掂起一只铜杯,冲场下举杯示意。
人人起身举杯,热酒泼进雪地,甚至溅起了烟。
他敞了外衣,松松垮垮踩着靴跃进圈子里,那松懈的圆重新转动起来,热闹的声响再度掀起。
帐子里的风停了些许,涌动的暗潮尚在翻滚。皮肉贴得紧,没缝隙,气息厮磨,头昏脑胀。
垂下的帐帏挡住外头的喧哗声响,周檀还叼着合卺酒的杯托,被酒意熏蒸得眼底泛红。
也或许并不是酒意。
总归酒不醉人人自醉,嘴唇和眼上都浸着水光,周檀朦朦胧胧喊了一声人,嘴上一轻,那枚雕金嵌玉的小杯被人重新接回,没再满上酒。
幽州的酒一路烧得像火,混着一股亲昵的气息,整个笼罩下来。
赫连允搁了杯,重新接住人,那柄本该遮在周檀脸上的折扇根本没派上用场,被他随手一丢,毫不顾忌地仰脸看人。
“却扇……”周檀说:“不必了,没时间听什么酸诗。”
他顶着一股色令智昏的劲头,剑鞘脱手,便击落了一星烛火,捎带着帘钩砰一声落了地。赫连允微微按住他的下颌:“还喝吗?”
没有回话,落下来的只有厮磨的津液,也算是抵了酒液。
——
界河以南,黄钟巨震,声势浩大,连浩瀚东流的界河几乎都在这声势下一瞬倒流。
界河碑侧立着一枚铜钟,公主薨逝时敲过,周檀过河时敲过,它与中州宫中的摘星钟相连,宫中钟响,此处槌动。
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