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剪着运动头的徐文秀认真道,不能每次我们都躲在你们后面。男女平等,我们干活也不能落后。
话是这么说,可女同志的体力天生没办法跟男同志比啊。抬不动就是抬不动,还能怎么样?
我们加班做,早上提前一个小时,晚上延后收工两个小时。她建议姐妹们,这样一天多出三个小时,我们就不会比别人差了。
田蓝赶紧喊停:我们还是想个其他办法吧。
妈呀,开啥玩笑。这抬土的工作有多要命,她才抬了一天,穿着厚军装的肩膀就磨破了皮。要是再加班三小时,饶是这些天她有空间的大餐补充体力也吃不消。更何况这些天天土豆当家都见不到油花的花季少女。
大家下意识将目光转移到田蓝身上。上次她想的那个做掠子收割谷子的方法就很好,他们超前超量完成任务了哩。
田蓝下意识想要咽唾沫。小伙伴们的期待值太高,她有点亚历山大。
她硬着头皮道:有个办法我不知道可不可行。就是学校搬教室的时候,我们每个人独立拿桌椅跑来跑去就很累。但是所有人排成一条队,像是接鼓传花一样将桌子依次运送到下一个人手上,大家就都蛮轻松,而且桌椅也搬运的特别快。
知青都是说干就干的个性,她话一出,戴金霞就试验此事的可行性。
不行,抬不动的箩筐更加搬不动,两手手拎着箩筐的边缘根本抬不起来呢。
徐文秀给出主意:要不,我们在箩筐下面垫上滚木,然后推着走。
但如此一来又有两个难题,一是滚木上哪里找,木头不同于柳条,不能随便动的。二是路本身就坑坑洼洼,滚木垫上去,合适的落脚点都不好找。
有位戴眼镜的男知青茫然地看大家:既然太重拎不动,那少放点土不就行了吗?反正大家站在原地不动,就从左边挪到右边而已。别说箩筐,就是簸箕都行。
好吧,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就这么办了!
宁甘农场的老职工又看了回西洋景,先前憋足了劲儿不惜力气挖水沟的知青们这回像是累到了,居然半箩筐半箩筐地往外面运土。
哎哟,真不是他们老人爱讲嘴啊,这群新兵蛋子用的竟然还是最小号的箩筐。看得老职工真是急死了,像他们这样挑土,那得运到猴年马月啊。更绝的是,这些城里来的学生娃居然连担子都不挑,直接站成两排,两个人从左挪到右,一个个接龙,愣是将装了土的箩筐就这样运到了百米远之外。
就凭着这手,他们运送土石的速度愣是不比老职工慢。
农场的人都惊呆了,这样娃娃干个活还真是跟变把戏一样。只高连长摇头:肩膀不压不成气候,现在玩这种小聪明,我看他们修渠筑坝抬土怎么办。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力气活。筑坝的时候,用的是大箩筐抬土。两人分一根扁担,从下面装满带水的沙子,堆得跟杂粮大馒头一样,一口气抬到五六米高的渠摆上。这过程里别说换手了,但凡松一口气,抬土的人都会连人带担子摔下去,轻则伤筋动骨,搞不好小命都能交代在这里。
高连长虽然天天对自己手下的兵黑着脸,但他还是再三再四跟大家强调挑担子的技巧,最关键的就是一定不能泄了气。
他跟另一位老职工示范给大家看,抬了满满一大箩筐沙土。起身的时候,大家就听嘎巴一声,充当扁担的木头竟然直接折断了。
即便这样,高连长也没放弃。在换了一根扁担之后,他和后勤的军政干部一道将这足有三百斤重的沙土挑上了渠摆。他们每往上走一步,知青们的心就跟着缩一下。大家都担心已经压成U形的扁担会中途断掉。等到箩筐微微地落在足有两层楼高的渠摆上时,所有人都大声鼓掌叫好。
高连长朝大家摆摆手,然后认真地和知青们分享心得:沉住气,一步步来,力气都是越练越大的。
知青们用力点头,然后第二天他们就推着独轮车出现在大坝底下。
要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不是一再告诉自己他们就是群不懂事的学生娃娃,高连长能当场破口大骂。
当农场职工蠢吗,大家不晓得车子推东西要比人挑担子轻松?那不是因为上渠摆的路陡峭又凹凸不平,人推着车子一个不小心就连人带车跌下去嚒。
田蓝还是那副严肃又活泼的模样:报告连长,请让我们试一试。
上去的路陡峭?那就斜行而上,放缓坡度。路面凹凸不平,独轮车容易被卡住?那就改造车轮,将车轮变成三个滚轮拼接而成的轮子,依靠圆轮相对滚动面的滚动将滑动摩擦转变为滚动摩擦,任意两轮之间,他们还装了拉压弹簧用来帮忙减震。
这些车轮都是他们从仓库里翻出来的。农场的板车、马车还有驴车都陆续换上了橡胶轮胎,旧的木伦渐渐淘汰下来。仓库保管员也不知道能让它们派上什么用场,就一直堆着。估计堆到后面就变成柴火了。
田蓝瞧见这些东西时感觉发掘到了宝藏,她立刻要了所有大小木轮,然后统一运到农具厂去找相熟的工人师傅帮忙。
现在秋收结束,农具厂不忙,加上先前大家一起做掠子的香火情,工人师傅相当痛快地按照田蓝画出的图纸改造了独轮车。
田蓝态度相当端正地给高连长介绍小车的设计结构:这三个滚轮外轮廓成等边三角形分布,侧支架就能随着压力变化在弹簧拉压作用下围着主轴转动。这样就可以减少震动带来的冲击,可以在凹凸不平的路上前进,并且减少由于滚动面的不平整带来的机械震动。
眼看着高连长的包公脸不受控制地显出了茫然的神色,田蓝相当善良地提他应该能听懂的点,至于这装在车头的风车,是为了利用宁甘尤其是堤坝上的大风,借助风力帮助我们运输。
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农大教授们的实验基地经常会安排在极端环境下。什么戈壁滩,什么盐碱地,什么没水浇灌的高山,就没有农学人脚步到不了的地方。不是所有地方都有顺畅的道路,可以让大型机器顺利开进去。这些小巧的改良装备,就成了他们上山入水干活的法宝。
别小看这些不起眼的小车,真用起来,你就知道什么是宝贝了。哈,他们也是两人一组,男知青负责往上推,女知青则帮忙调整车子和风车的方向,好让小车可以用最省力的路线顺利上渠摆。
因为不费大力气,所以大家可以持续工作,要比干一阵就必须得歇一会儿喘喘气的老职工效率高多啦。
田蓝露出了点儿笑模样,指着一辆辆堆满了还在滴水的沙土往渠摆上去的小车道:连长你看,这样一来,我们女同志也可以加入到修渠筑坝的工作中来。谁说女子不如男,妇女也顶半边天!
高连长本来还想说他们这样一直耍小聪明不行,不能达到在工作中锻炼自己的目的。就说这负重前行,人的力气都是一点点练出来的。要是在战场上,你上哪儿找车子扛着炮筒,你没力气,你架不起来,你就没办法打仗。
结果田蓝拿女同志的体力不如男人,必须得想办法来弥补差距说事。搞得高连长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算了,反正也不能真指望女兵上战场。她们投机取巧就投机取巧吧,能完成垦荒任务也好。
高连长怀着宽容的心态点点头:不错,我跟上级汇报下,看能不能在全农场推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