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知青们却感受到被羞辱的愤怒。
开什么玩笑,能吃得起对虾,你还说吃不上猪肉?当他们是傻子呢。对虾多贵呀,一般人根本吃不起对虾。
新知青被围攻的懵了,都不知道该如何回。虾子不好吃的,一点油水都没有,哪有肉好吃。
哎哟,磕着牙了,难道大西北的石头馍就是这样做出来的?
他的表情太过于认真,搞得原本围攻他的老知青都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最后还是冯祥生维持住了立场,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别撒谎不打草稿,搞得像笑话一样,说出去丢的是我们知青的脸。
新知青脸涨得通红,试图为自己辩解:我没撒谎,我说的是真的。
还是田蓝替他解了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家在海边吧?那很正常。现在冷藏技术跟不上,海鲜如果运不出去就只能坏掉烂掉,就近销售,市场饱和,所以便宜。
新知青拼命点头:是是是,烂了连猫都不要吃,只能给人家生产队拖走了沤肥。我们队不行,我们队根本就没田,除了山上能种点山芋之外,其他的东西都长不出来。
他认真地看着田蓝,我报名来宁甘农场,就是想问问你,像我们家那边是不是也可以做台田,然后种庄稼?我同学给我看的杂志。台田做出来了就能种庄稼。
田蓝摇头:既然你家在海边,那就不适合做台田。
少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声音都低了下去:那我们村是不是永远都吃不上白面了?
田蓝微微一笑:也不一定,沿海沙滩薄地也是有农作物可以种植的,比方说油莎豆。这是一种新引进的油料作物,它很好,只要种下去,你不管它也有收成。它不仅可以榨油,榨油剩下来的豆渣还可以当面粉,筛出来的豆麸又能酿酒。它的草是天然的牧草,能长到一米多高。可以养牛养羊养猪还能养鱼。除此以外,因为它能够在沙地里生长,还具有防风固沙的能力。
众人都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呢。听到这儿时,大家集体惊叹,妈呀,照这么说,这玩意儿浑身上下都是宝,根本一点儿废物都没有了。
田蓝认真地点头:当然,不然咱们国家为什么要花大力气引进呢?这就是个宝贝。
大家伙儿集体来了兴趣,连老知青们都忘记要在新人面前维持住不与对方为伍的高冷姿态,追着问对方开启的话题:那我们也种油莎豆吧,这个可比种粮食划算多了。
田蓝摇头,遗憾的很:油莎豆虽然好种好管理,但是它非常难收。
她伸出小指头,示意大家看她的小指甲,油莎豆就是这么大的豆子,就像没有外壳的花生米散落在土里。而且它的根须非常的脆弱。我们收花生的时候,拔一把,花生果就随着根一块出来了。但是油莎豆不行,你一拔它的豆子就会掉下来,重新滚回土里,得一点点的捡。比方说你种一亩地的稻子或者麦子,你一个人一天就能收获了。但是换成油莎豆的话,你得15个人齐齐上阵,才能收获,花费的人力成本太高了。
这也是为什么中国是缺油大国,油莎豆现在就已经引进,却到半个世纪后依然是小众食品。
邵明叹气:这油莎豆也太折腾了,就不能好好待在根上吗?
田蓝摇头,正色道:当然不行,它生长的目的又不是为了被人吃掉。果实容易脱落,埋在沙子里,等到第2年春天它又会自己发芽了。
知青们又高兴起来,他们半点都没被吓到,相当富有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没关系,我们人多力量大。我们有600多号人呢,一亩地15个人,我们起码可以种40亩地油莎豆。种吧种吧,我们马上种,不是会自己发芽吗?都不用育秧了,到时候直接移栽。种这种豆子的话,还可以挡风沙呢。
田蓝却摇头:你秋天把油莎豆收起来之后,地面又光秃秃的了,还怎么挡风沙?
知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了。只有一人喊了起来:不是还可以当草喂牛羊吗?那我们把它做成草原专门放牧好了,也不一定非要挖它的豆子呀。到时候它自己再重新发芽,都不用再补种牧草了。
众人跟着高兴起来,对对对,的确是个好办法。都长一米多高了,到时候割掉一半,剩下的还可以挡风沙啊。
田蓝微怔,笑着点头:这办法倒不错。
她这话是由衷的,因为在此之前,油莎豆在她心目中的定义是优质的油料作物。它产量高,榨出来的油品质优,在贸易争端大豆危机中,因此成为网红。所谓的草能够喂牛羊,不过是附带价值而已。
现在换个角度想,直接用人家的草发展畜牧业,也很可啊。油莎豆又叫油莎草,听名字就知道,它的草产量很可以,加上营养全面丰富,的确是养牛养羊的好材料。
65届的知青一开始还跟着欢欣鼓舞呢,后面田蓝夸人家的时候,他们当中又有好多人开始酸溜溜。
呵呵,66届的孩子就是不懂事,完全不知道发展油料作物究竟有多重要。是一顿红烧肉让他们吃的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吗?
哼,好好寡上两顿,他们就知道肚里有油有多重要了。
冯祥生指着杜忠江道:不就是不好收割吗?让我们老杜想想办法,弄个新的收割机。我就不信了,好好的豆子非得只收草。
他的同伴们立刻跟着点头:就是就是,你们以为国家花大代价引进这么好的东西就是为了当草吗?
新知青们面面相觑,总觉得这话哪里怪怪的。这个,水花生跟水葫芦不都是特地引进过来当猪饲料的嚒,都是草。
然而新人到了新地方,面对前辈,求生欲本能上线,他们只好支支吾吾地顾左右而言他:可是豆子被挖了,用什么挡风沙呢?
老人们立刻恨铁不成钢起来,集体大摇其头:你们就不知道多种点间断地收豆子吗?一行一行地间隔,这风沙还能刮起来?
说完,前辈们站起身,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捋起袖子就着月光继续干活。
七月半中元节算个啥,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苍生大于鬼神。革.命人无所畏惧!
田蓝摊手,她还能说什么呢,这要命的胜负欲。好吧好吧,你们加油吧。
别说,这主意似乎还不错。多种点儿,这样就可以挡风沙和丰收两不误了。
到时候,方便好用的油莎豆收获器一旦发明成功,那推广全国都有希望。
可惜现实永远与理想永远存在着马里亚纳大海沟。尽管杜忠江有心配合同志们的壮志雄心,奈何他一个连油莎豆都没见过,更加搞不清楚油莎豆全株到底长什么样的人,又上哪儿做收获机呢。
所以,万般无奈下,老人被新人抢了先机。
事情是这样的,半地下温室大棚设计者田蓝,施工指导是施工队的林师傅。这两人一个是门外汉,另一个干脆就没见过大棚,完全是图纸怎么画,他就怎么搭框架。
如此一来,问题就出现了,理论与实际的差异。
挖出一米深的半地下室后,林师傅安排大家挑选出大石头准备开始砌石头墙。就在大家捋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时,66届的知青主动找到了田蓝,只问了一个问题:大棚的排水沟安排在哪里?
冯祥生等人觉得他问了个傻问题,排什么水啊,有水可以排吗?他们到西大滩这些天,愣是一滴雨都没下过。宁甘宁甘,您可真干。
那位知青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认真道:要排水的,即便雨水少也还是会下雨,尤其是夏天。我们这个大棚是低洼处,水很容易都灌下来。
这这这,这也是事实。
只是,它已经超过了田蓝的知识储备了。毕竟农业军事频道的节目在说戈壁滩上石头盖大棚的事时,没提排水沟这一茬。人家做节目肯定有所侧重,不可能事无巨细。可对于实践者来说,这就是大问题了。
田蓝盯着人足足看了好几秒钟,决定要像个领导一样来应对。那就是,谁提出问题谁来解决。
你知道怎么挖吗?
眼镜小哥有些不好意思,抓了抓脑袋,小声道:我没挖过。
那就是知道怎么挖。田蓝根本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凡事都有第一次。这大棚我也是第一次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