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夫妻跳脚:那也不行,17岁的姑娘了,咋就不能养家?
他们吵着闹着把女儿送过来上工,不就是为了让她挣钱贴补家用吗?
钱都被她自己花了,那还不如让她继续在家里伺候一家老小吃喝拉撒呢。
田蓝话风一转:那好啊,赶紧走吧。本来我还想着除了来娣自己生活必须的费用之外,剩下的钱交给你们替她攒嫁妆呢。现在看来,也不必了。正好省的麻烦。
不不不,不麻烦。来娣爹妈笑逐颜开,哪里麻烦了?肯定是我们给她收着钱啊。丫头年轻不经事,哪里能攒得住钱?不麻烦,真不麻烦。以后工钱我们收着。
嗐,就在本村上学,能有多少开销?一年到头10块钱顶天了。村里的粮食不值钱,丫头片子又能吃多少?至于其他开销,乡下人能开销啥呀?倘若真的开销大,乡下根本养不活人。本来就没啥进项。
别看这两口子拿不出手的模样,他俩心里的小算盘拨得可精了。算出来是自己占便宜,他们就态度坚决地表示,完全支持知青点的决定。
以后,来娣就留在知青点了。
这边吵嚷声结束,看热闹的人群中又有人开始嚷嚷:那得一碗水端平啊,她家困难,我们家就不困难了吗?我家好歹还上完了小学呢,为啥不能在知青点上工。
一个人开口,其他人的胆子跟着肥:就是,这事儿得公平地来。
谁不知道现在知青点挣钱,谁又不晓得钱是好东西,有好东西,谁又不想往自家扒拉。
说个实在的,心疼孩子的人家即便不要工钱也想把孩子往知青点送。别的不说,起码不缺糖吃吧。好歹也能让孩子甜甜嘴。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大队书记都听不下去了。
要点脸行吗?这本来就是人家知青自己搞的东西。一个两个都想占知青点的便宜。有能耐,咋不自己想办法找出路?
大队书记开口训斥了大家几句。但他平常就是个和气的人,而且在钱面前,谁都想为自己争取利益。所以,社员提意见的声音并没小下去。
田蓝和陈立恒交换了个颜色,开口道:也行,那就照着来娣的规矩来。反正得达到中学的文化程度,才能接着干下去。
原先还吵吵嚷嚷的社员们都大喜过望,完全没想到下放知青会这么好讲话。
搞的那些家里孩子年龄不凑巧的,一个个都懊恼不已。
白吃了好大的亏。
其实他们也行嘛,技术活不会干,体力活总能干吧。
大队书记拉下脸:够了啊,一个个贪心不足蛇吞象!现在知青点收你们的高粱壳子收玉米芯,白让你们得了钱你们还不高兴?就不该给你们好脸!也不看看才多大点的地方,你们也不怕把房子挤垮了。
众人悻悻,想到自家得到的外快,一个个都缩下了头。
田蓝趁机发话:其实也可以把活派给你们,但我们不是担心过年忙,家家户户没空嘛。
社员都喊出声:有空有空,我们都有空。
大队书记操心,怕这两年轻人面嫩,叫人牵着鼻子走,又叮嘱一句:你理他们!一个个惯的。啥便宜都想占,吃啥啥不够。
陈立恒解释:也不非得到我们知青点来上工,在家也可以做活。比方说高粱壳子和玉米芯子我们都要粉碎了才能继续加工。这粉碎的事,完全可以各家自己做,我们出加工费。
哎呀,这可是白挣钱的买卖。
粉碎高粱壳和玉米芯坐在家里就干。谁家还没个磨盘,家家户户都是现磨的玉米面和高粱米,现在拿出来挣钱,多好的交易。
众人都欢欣鼓舞,一个劲点头表示自家没问题。
田蓝趁机定下规矩:各家自己家有的就不说了。我们从粮站运过来的高粱壳子还有玉米芯子,过来拿货加工的话,都要按手印。拿了多少还回来多少,如果敢在里面乱加东西被发现,那这家都取消加工的资格。
大家伙儿都点头,是这个道理。省得有人使坏,拿高粱壳子和玉米芯喂猪,然后拿草粉以次充好。
加工费也在这里说一下,一斤一厘,到时候要是效益好,再加钱。
众人在心里算了笔账,自家的磨盘,一天磨个100斤不成问题,那就是一块钱。等到过年,家家户户都有20来块钱的进账。
这钱真不少了,可以让大家都过个宽绰的年。
大家伙儿得偿所愿,也不围着继续看热闹了。还有人家急着赶紧回家检查自家的磨盘,省得到时候耽误了挣钱。
闹哄哄的人群散开,田蓝招呼来娣:走吧,进屋开始学习。
知青们往屋里走。
陈立恒则和大队书记去边上说话:叔,我听说咱们大队有些人家穷的没裤子出门。
大队书记脸上一热,虽然这些年都宣传越穷越光荣。可大家谁心里没数啊。哪个大队穷的话,姑娘都不愿意嫁进来。本大队的姑娘也是拼命往外面跑。
他点点头,有点不自在:穷啊,没办法,咱这儿的土都穷,人怎么能不穷呢?
陈立恒笑了笑,直接切入主题:我们几个商量过,觉得这样不行。我们想了个法子,可以先借支,把棉袄棉裤给他们置办上了,后面用工钱抵。可我们没门路,买不到布也买不到棉花,所以有心无力。
大队书记瞪大了眼睛:他们到抵什么工?
哦,想起来了,再穷的人家也有磨盘,不然根本没办法吃饭。
现在天冷,家家户户的磨盘也搬进屋里了,不然你磨山芋粉或者高粱米,风一吹,啥都没了。
如此一来,没裤子出门的人也能干活。
大队书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人家知青娃娃能想的这么仔细,可见是真的思考过了。
怎么解决村里的贫困问题,本来不是他们的工作。结果娃娃也干了。
他在边上叹了口气,突然生出了萧索的心思。他年纪大了,已经没用了,这些年也没给大队做啥事,是不是该退位让贤了?
他眼睛瞧着对面的知青,心中又难过。是有能干的人,可人家不是赵家沟的人啊。人家最多还在这里呆半年,人家考上大学就走了。
即便考不上,人家也要回城里了。都耽误了人家孩子这么多年,总不能把人一辈子都框在这个穷山村里吧。
大队书记摆摆手,叹了口气:棉花和布的事,我来张罗,你们别开这个口。
现在虽然管的松了,但私下买卖土布和棉花还是上不了台面的事。假如有人拿这事做文章,说不定就是桩麻烦。
他们还年轻,能不沾这些就坚决不要沾。
他无所谓,他都这把年纪了,就是落了他的官帽子又怎样?大队书记而已,也不算什么正经干部,都吃不上国家粮的。
陈立恒到底不是常年干基层工作的,哪里能get到大队书记这复杂的心思。听对方愿意伸手,他就高兴地道谢:那好,叔,这事儿麻烦你了。大过年的,好歹让大家都能穿着衣服出门。
等到大队书记走了,他回去和田蓝说话。田蓝倒想起来了:哎呀,今天又忙又乱,我都忘了。前头是大队书记把酒厂的人硬给拉过来的,支持咱们的生意。我也没跟人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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