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点不爽。
不,是很不爽。
言屹闭上眼睛,手上的力气,缓缓放轻。
而不远处的树下,乔其深隐在阴影里,他站得挺远,听不清宁姝和言琳的说话声,却能看到,篝火下,那肌肤上的淤青。
太刺眼了,就像苍茫雪地里,突兀多出的马蹄印,想不留意都难。
原来如此。
但是,他先看上的猎物诶,他还没出手过呢,哪怕一次,裴哥已先下手为强。
乔其深嘴角翘起,习惯性地带着无害的微笑。
第70章荒岛十六
清晨,海边的风很大,连浪头都比平时还要凶猛,一茬一茬砸在沙滩上。
潮湿的沙子上,留下一串脚印。
乔其深手上拿着一块尖锐的石头,在一块不会被涨潮淹没的礁石上,刻下正的第三笔,黑色礁石表层,留下短短一截白。
第三天。
有了几个小碗,就好储存水,他们先喝过简单过滤过的、煮开的淡水,还有昨天留下来的鸡翅膀,虽然味道不好了,但总比没有好。
准备进森林前,傅松越说:接下来天色会黑得越来越早,我们尽量早点进去森林,在晚上天黑之前,就得出来。
他一边往手腕上绑一截绷带,安排:今天也是留一个人在沙滩上,那就留
乔其深自然地接上:那就裴哥吧,琳琳姐也得进森林查看环境,跟傅哥学些技巧,我们这算是轮休。
言屹点点头。
宁姝没吭声,反正她的话,某决策狗不会听。
一时没人有异议。
裴哲被留在海滩上。
他敏锐地发觉,自己被他们默契地留在沙滩上,至于为什么他摇摇头,或许是错觉,毕竟言琳也该进森林查探的。
不一会儿,朝阳跃到半空,驱散岛上薄雾,风吹得裴哲衬衫下摆扬起,他头发长了一点,略有点蓬松,下巴不习惯小刀刮胡子,被划出一道浅浅的刀疤,让他周身多了点烟火气。
他盘腿坐在海滩上,用沙子堆起一个个方块,每一个方块,必须整齐到没有任何参差。
没意义的重复动作,没意义的相同图案,但在过去,能让他静下心。
很小的时候,祖父、父亲、母亲,每个长辈都对他抱有极大的期许,按古代的说法,他也就是下一任的族长。
他人生的每一步,都是被设计好的,一旦出现某个意外,一步错,步步乱。
所以,错不得,乱不得。
他心理压力的源头,就是从恐惧意外开始,愈演愈烈。
但裴哲不喜欢失控,在知道自己的病情后,逼着自己看淡所有事,不要在乎身外物,只关心和自己有关,对他人的作为,他即使会产生强迫心理,也能快速调整。
但心理医生的诊断,还是不乐观。
堆出第十个方块时,裴哲压着胸腔,沉沉地吁出一口气。
不行,没有用,还是忘不掉。
他毫不犹豫地推掉沙子,抓起一把细细沙子,在指尖反复摩挲,好像通过粗粝的沙子,能让他的指腹忘记一些记忆。
这一场意外,让他怎么也忘不掉,甚至压过流浪荒岛可能带来的焦虑。
他回头看向幽深的丛林,目光轻轻一动。
有点后悔没进去了。
另一头,探索先锋队宁姝自己给这几人起的名字,朝另一个方向去,他们现在是在扩大地盘,就像排雷,当这附近每一棵树都能看到藤蔓,他们就可以晚上进丛林,也不用一直露宿在沙滩,毕竟海风太大海浪太大声,再睡几天,感觉脑子都要进水了。
宁姝小小地打个喷嚏。
衣服宝贵,怕衣服被枝条割坏或者弄脏不能穿,宁姝只披着属于自己的那件外套,没多穿。
身后,乔其深跟上来,问了一句:师姐没事吧。
宁姝斜睨他。
她还在等他说出要是你生病了死在荒岛,我们线索就断了这种话时,只听他说:我不冷哦,要不要给你一件外套?
今天的乔其深怪怪的。
就连傅松越和言屹,也微微侧过头来。
宁姝淡淡地说:不用了,师弟这么做,会让我怀疑你外套上是不是有脏东西,好诬赖是我弄脏的。
言屹压低声音:噗嗤。
傅松越在绑藤蔓,也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乔其深也觉得好笑,他歪歪脑袋,倒也不恼,谁让他上荒岛后,就没给宁姝留下好印象,至于现在,第一步就是要改变印象。
他得承认,裴哲留下的那对对称的、漂亮的指痕,激起他的好胜心。
争东西,从小到大,他一直挺拿手的。
乔其深心里推算,所有人对宁姝这么冷淡,他突然上前,宁姝必定有所防备。
女孩子嘛,心思敏感一点很正常。
走出一阵,宁姝一直在打量着地面,有点落在傅松越和言屹后面,乔其深发现了,他放慢脚步,后退几步,问:你是不是在找野菜?
不得不说,他确实聪慧,只需要推演宁姝的动机,就知道她的目的。
找野菜是必然的,他们如果一直不摄入维生素C,那也是死路一条。
宁姝含混地应一声,不认为这个富家少爷会懂,她走出几步,却听乔其深说:我看到了哦。
他指着不远处树根底下,一丛鲜绿长叶的草,对宁姝说:那个是野菜,鹿舌草。
她有点讶异。
乔其深略略弯起眼睛,他本来就长了一张天生带笑似的嘴唇,眼瞳里刻意盈着笑意时,真像把她装进心里的感觉。
他解释: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在山里生活过一段时间。
适当透露一点过去,能让人产生好奇,尤其是与其他人不一样的过去,加上身体不好这种暗示,很容易引起女孩心里的怜惜。
这种招式,他其实用得有点腻,但胜在好用。
便听宁姝问:你们家是武学世家?还把孩子丢山里锻炼身体?会轻功吗,会小李飞刀不?
然后她叹了口气:应该是不会,不然早就飞走了,还跟我们在荒岛沉沦呢。
这口吻,就差说乔其深是个小废物。
言屹半点没给乔其深面子,要不是声音不好掩饰,他肯定是要大笑出声的。
乔其深:
这算什么心思敏感,这是钢铁直女!他就不信了,咬了咬牙根,说:我去摘野菜给师姐。
刚往前走,恰好傅松越绑好藤蔓,他树上跃下来,一双硬底的短靴,啪地一下踩在那两株野菜上,然后他才转过身来。
宁姝看热闹不嫌事大:小乔,你的苗苗被踩死啦!
乔其深按了下眼睛。
傅松越好似才发觉,他抬起脚底,露出被踩扁的鹿舌草,他声音冷淡,说:没留意,我们是该找野菜。
这附近肯定不止两株鹿舌草,傅松越掐算时间,说:半个小时,每个人一片区域,尽量找五株,找不够就算了,够了继续往里面走。
宁姝点点头,这个安排不错。
他停了停,不由看向宁姝,忽的说:别只顾着说话不做事。
这句话,只对宁姝说,有些话平平淡淡的,不带一个脏字,却是赤.裸的瞧不起,比问候家人好不到哪里去,尤其在荒岛,宁姝从没喊过累。
但,就像宁姝刚刚和乔其深的对话,多吵到他,他的潜意思也是,她在偷懒。
是个人都能读出他的不喜和针对。
作为当事人之一,乔其深抿唇,压住开口的欲望。
这么几天,再看不出傅松越的刻意针对,他是半瞎,但仔细一想就能明白,谁让宁姝想伤害裴哲,傅哥是防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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