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托砸在木质地板上,一个浅浅的裂纹,它旋转着在地上滑动好几圈,最后撞到另一人脚边,停住。
射歪了。
没人知道是否是故意,包括游烛。
子弹穿过耳边褐色的头发丝,卡入白色墙壁。
楼齐张开手,抱紧了青年。
一个腿上中了一枪,一个身体尚且高烧,都无法站稳,最后只有双双坠地。
楼齐将游烛抱在怀里,身体做了肉盾,在地上滚了一圈。
被圈紧。
在怀中紧紧圈住。
稍微发烫的体温,抓住他衣角的手指,耳边的呼吸声。
还活着。
终于可以安心。
为什么,你不害怕吗?
一只手环抱住腰,另一手掌按住青年脑后。发丝穿过指缝,下半边脸被肩膀遮住。
极轻的声音:我害怕你离开我。
就在耳边的声音。
游烛,我喜欢你,我爱你。
喉间低闷的短促声,被透明液体稀释的红色蹭在了脸颊上。
手指蜷缩,抓紧衣袖。
一下下顺着他的背安抚。
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你。
什么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送楼齐去医院时游烛神情还有些恍惚,半扶半抱着男人出小区找到车,去医院的路上游烛用手捂着楼齐肩膀上的伤口,却没有想起来还可以用布,只蹭了一手红色。
楼齐好像也没有想起来,他的双唇已经开始泛白,却只是抓紧另一人的手指,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只有司机吓得不轻,油门踩到最底,连闯了好几座红灯。
好在现在窗外已没有车流,大道空旷,一路畅行。
楼齐侧着身体,弓下腰,将额头靠在游烛的肩膀上。
他轻声说:我在来之前,去找了心理医生,等恢复了,我们一起去看他,好不好?
青年灰色眼睛向下,睥睨着男人。
柔软的褐色短发触在游烛白皙的脸颊,像一团毛绒玩具。
握住青年的手指稍微用力,游烛视线又转回前方。
夜间朦胧的雾中唯有车灯所照之处有片刻光明。
抿起唇,低低地「嗯」了一声。
游烛答应了。
系统:宿主先生,系统认为楼齐先生还不错。
游烛:哦。
系统:那宿主先生会陪他吗?
游烛笑:你猜?
系统模拟不出游烛,故而它也无法猜出游烛的答案。
一路飞驰,出租车很快到了医院。
这回轮到游烛等待。
现在已经是深夜,医院的走廊冷清而无人烟,系统已经自动治愈好了身体的高烧。
青年的背靠着廊边长椅冰冷的靠背上,眼睛盯着前方的绿色安全通道提示灯,沉默着不知在想什么。
快到凌晨时,童一来了。
也不知道楼齐什么时候通知的对方,亦或者两人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
于是手续等等很快办好,童一坐在游烛旁边,跟着一起等楼齐。
「手术中」几个字格外刺眼,童一也不算能忍住事的人。他有些坐立不安的在走廊间转悠了好一会,终于还是坐在了游烛旁边,斟酌着语气说道:虞先生,你知道齐哥怎么了吗?他、他怎么会受重伤?
虞游烛?
一直望着前方虚空的人直到重复了一遍声音才抬起头,迟缓地望着他。
灰色的眼睛里一片澄澈,像是雪山融化的水于绿草间汇成的湖,碧蓝天空下不含丝毫杂质,清晰倒映出天上的云。
童一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向游烛问这么尖锐的问题。
迟疑片刻,不知是否该收回话语。青年却张了张唇,轻声道:我朝他开枪,把他打伤了。医生说他失血过多,可能会死亡。
顿了顿,童一瞪大了眼睛看着游烛,毫不掩饰的恐惧与慌张,像是大脑触电短路。
青年依然望着他,那片灰色上盈起了一点淋漓的光,像是在问童一,他应该怎么办。
不算聪明的头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怎么办?
打伤楼齐的人,是虞游烛。
童一的手慢慢向上,颤抖着捂住双唇。
不能让虞游烛被发现。
终于还是下定决定,童一勉强扯了个笑,声音颤抖着道:虞、虞先生,你介不介意现在就出国,永远也不回来了?
齐哥的母亲在他身上植有生命检测器,他们正在往这里赶,到、到时候她不会放过你的。
你、你走吧,我有办法让她找不到你。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黑月光24
是的,我也爱他。
黑月光24;
走走到哪里去,我能去哪里
迷茫的灰色眼睛,面前的青年轻垂着睫毛,卷翘的弧度盛着头顶那一点光,无法遮掩其下的不安与脆弱。
细腻白皙的双指交握,一朵一碰即碎的冰雪之花,倒映在童一眼中。
落在了他的手心。
雪夜中唯一一柱灯光,于黑暗中向下照射在他头顶。纷纷扬扬的白色雪花闯入其间又飘舞着离开,全世界最心爱之物被他捧在手心。
只要轻轻用力就能抓住,即使融化也不能离开。
虞游烛,需要有人帮他。
即使这个人不是童一,也会是旁人。
因为他是一个无用的花瓶,只有勾人心魄的美貌,却没有丝毫自保能力。
青年双唇微动,那双眼睛转动方向,游烛看向童一。
她会杀了我吗童先生,您知道有哪里可以藏身吗?
带着几分稚气的,不安的声音,好像此刻全世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童一。
于是,像是燥热夏日进入冰雪迷宫,所有焦急、慌张、恐惧,全都被降温。
只余眼前这一人。
既然这个人可以是旁人,为什么不可以是他。
童一想,虞游烛大概永远也不会明白,这对旁人而言是一种多么难以拒绝的诱惑。
谁会不想要得到他,一块全世界最美味的蛋糕,却几乎不需要付出代价。
可是
童一骤然转头,眼睛瞪大了瞅着对面白色的墙壁,喉结难耐地向下滚动。
手指握拳,指甲狠狠陷进肉里。
不不、不行。
楼齐对他很好,他不能对不起他。
何况、何况虞游烛这么信任他,他不能背叛这份信任。
童一管不了旁人会怎么做,但是他不可以。
他抽了抽唇角,用尽全部力气抵抗那份诱惑,声音干涸道:你、你往偏僻的地方走,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你的藏身之处。只要你请求,大家、大家都会帮你。
童一拒绝了。
青年微微抬头,顿住。
不远处,闪烁的红色突然开始跳动,绿色文字出现,与此同时门被推开。戴着口罩的医生与护士眼底挂着重重的黑眼圈,神情却是放松的,他们围着向外推的病床一起走了出来。
谁是家属?
我!我是!童一率先站了起来,侧着头对游烛低声道,你快走吧。
明白灯光自此及彼照亮了整条长长的走廊,童一身体的阴影向下,将青年的脸切割成了崎岖的两部分。
他看见灰色的眼睛中一片淡漠的冷静,像是看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听他说了一段无聊的笑话。
藏于黑暗中的唇轻轻勾了勾,一个讥讽的笑容。
没有害怕、恐惧,自然也没有丝毫感激。
为什么我要走。
童一的身体顿住了。
像是被冻在原地,寒冰由脚底向上蔓延侵蚀。
剥开一层层包裹的洋葱,褪去伪装,看见了与表皮完全不同的颜色。
他真的认识虞游烛吗?
那人站了起来,路过他的旁边。
由被遮住的阴影中完全暴露于光明之下,童一这才发现青年其实很高,比他还要高那么两厘米。
一个截然不同的人,却依然想要他好。
游烛:真没意思。
若有似无的荼蘼花香混合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在童一鼻尖轻拂而过,消弭而去。
你不适合楼齐,辞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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