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在他前面的是一个体形已经走样的高个女人,正在一口接着一口抽纸卷香烟,她的嘴唇上镶满了各种颜色的玻璃钻,在烟雾中不断闪烁。
t隐约记得她是个单亲妈妈,做着多份体力工作,同时为这座公寓里的很多人提供服务。
t觉得她很酷,在泥潭里自食其力的人都很酷。
大风刮着人们的头发,空中各种颜色、长短、形状的头发在飞舞,但都一模一样干枯黯淡。
队伍在一点一点地前进,疲惫而静默,没有人说话。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的人生也并无社交的必要。
这样的人们还能一同发出声音吗?他们还想叫醒这个时代吗?
突然有人声混合在风声中钻进t的耳朵。t抬头看去,不远处有一个老人,正在向队列中的人挨个询问,但风声太大,t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他只看到这个老人穿着一双昂贵而低调的靴子,心里已经有了判断。
大多数的人无视老人的请求,有些人用言语飞快地拒绝。老人非常执着,不多一会儿,他已经将前面的人都问过一遍,渐渐靠近了t的位置。
t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在向这些人借钱,并说很快他的女儿就会送钱过来偿还。
在向荣巷借钱,t觉得好笑,即便这里有人有这份善心,又哪来的钱可借。
老人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t看清了他的脸,不由得吃了一惊。
他的上半张脸好像被什么重物砸过,两只眼眶畸变得厉害,眼皮深深地盖着眼珠,不知还剩下多少视力。
抱歉啊大爷,我没有多余的钱。抽烟的大姐说,她没有无视老人的询问,但她也没有可以出借的钱。
老人点了点头,他把头转向t,动了动嘴唇,还没等他再重复那几句话,t已经摇了摇头。
老人叹了口气,他把双手握在了自己的拐杖上,慢慢地向着队尾走去。
t交完费之后,他看到老人还站在那里。
他重新打量了一下老人,除了那双不该出现在向荣巷的靴子,老人的拐杖也是由较为先进的材料做成的,应该很轻便。
这样打扮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向荣巷贫民窟,并且还在到处借钱。
t进行了一下简单的命运设想,这是他的入门课,他还不能很顺利地完成。但他的观察力和见知让他预感到,这会是一次有意义的金钱付出。
他没有直接大摇大摆地走到老人面前,而是趁着无人注意的间歇凑到了老人身边,老人显然是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微微偏过脑袋,没有转头看他。
我可以借您钱,但您要快点还给我。t低声说。
没问题,感谢你的善良,老人的嗓子已经完全沙哑,我的女儿一定会送钱过来,你想收多少利息都可以。
t为老人垫付了租金,老人把自己的房间号告诉了他,并再次感谢他的解囊相救。t发现这个老人竟和自己住在同一座楼里,可他并不记得曾经见过这个穿着好靴子的老人。
他也并非出于善心解囊,所以対老人的再三感谢有些羞愧。
但几个小时后他的羞愧荡然无存,变成了牙根痒痒的悔恨。
他找到老人所说的那个房间,位于一楼,门没有上锁,他一推,门就开了。
门内的景象让t吃了一惊。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四扇残破发黄的墙体和积灰的旧地板,连一张床都没有,到处都是灰尘,显然还未有租客。
t无奈地从空房间里退了出来,只当自己破财免灾了。
但想到自己支付了多一倍的房租,他立即又生气起来。
第96章
第八区,通向城中孤岛的桥口。
我没有看错,那里是断掉了吧。烟枪说。
陈栎看了一眼伤寒发过来的地图,显示这座长桥由三处断裂。但断裂的宽度和情状却只有走近才能得知。
桥下是薄薄一层死水,污浊不堪,黄绿蓝三色的污物或浓或淡浮在上面,冻出了一层崎岖丑陋的脆冰壳,有些地方则是冰水混合物。掉下去就算不被冻死,也要被恶心死。
问题不大。陈栎又看了一眼全景图,目测不是很宽的裂谷,以他带的材料,应该过得去。
那就出发吧陈组长。烟枪说。
我警告你,不要学非局那个二百五说话。
说起来,他为什么要管你叫组长,这么官僚气息浓郁的称呼。
他管谁都叫组长。陈栎说。
怪了,他可从来没这么叫过我。
因为你看着就像个流氓。
哪有我这么尊老爱幼的流氓。烟枪不满地嚷嚷。
两人走到桥断处,有两米宽,从裂缝看,桥面离水面的距离颇远,扎实的钢制桥,因为水面的日渐下沉,已经露出了柱根处的结构。
这钢桥很结实,自然断裂不会断成这样,像是专门被铡断的。陈栎说。
大剂量的能量炸弹可以炸出来,但是这个剂量用来炸桥,多少有些浪费。烟枪说。
扫描一下有没有能量残留,陈栎顿了顿,又说,除非是为了断这座岛的通路。
烟枪打开手机上的扫描系统,他半跪在地上,俯下身,用扫描窗接近更靠下的断口,依照能量炸弹的特性,低处更容易有残留。
找到了。在烟枪说话的同时扫描系统发出捕捉提醒,自动报出了能量条的型号。
常规材料。陈栎说。
烟枪从地上爬起来,他拍了拍裤子上的碎渣,又看了一眼扫描结果,微微皱眉,不对,还有附加成分,没有检测出来。
什么类型的附加成分?陈栎问。
没检测出来。烟枪刷新结果,显示为常规材料加一个空窗。
咱们先走,叫库吉拉过来取材。陈栎很快做了决定。
有未知成分并不代表很高的危险系数,他们手机里装载的扫描程序只能检测有过数据记录的常规材料,其余则有空窗和乱码两种情况。
在烟枪联系库吉拉的间隙,陈栎已经用手撕金属搭好通路,这种金属卷起来放在真空环境里非常柔软便携,在和氧气接触之后会很快变硬,作为临时架构材料再好不过。
还剩几米?烟枪问的是手撕金属的余量。
二十七。陈栎说着,两人沿着桥的一侧向前走去。
前方的楼宇仍然看不真切,只能依稀辨别出有一座恢弘庞大的主殿,其他的建筑高低错落,有些隐在不规则的物体后面。
尽管是白天,桥上钻着一股股的阴风,远处的建筑群诡异瘆人,比起彻底的孤寂,更像是一个含着万般夙恨的哑巴。
桥上积着厚厚的土尘,走到一处略薄的地方,烟枪用力地踩了一脚,有些惊讶地说,这是电磁地面。
第几代?陈栎问。
这我踩不出来,烟枪咧嘴笑了笑,不过肯定不是最新的。
他们走到了下一处断口,这处更加过分,光碎裂的地面就蔓延了四五米,中间彻底悬空的长度也有四米左右。
陈栎无奈地摇了摇头,开始装修。
真浪费材料。烟枪帮忙固定了另一边。
金属片向另一头快速地伸展,形成一条金属道路,虚搭在上面,看上去不甚结实。
小心点。陈栎嘱咐。
没事,爷不带怕的。烟枪说着,在金属板上踩了踩,测试了一下稳定性。
摔下去起码换两条腿。陈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