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门手艺多一条出路嘛。烟枪随口胡诌。
天渐渐黑下来,到达水牛城的时候,已经黑到公路上只有车灯照射的方圆能视物。
水牛城位于南北交界,湿度明显比中心城高,温度稍高一些,像块被寒冷冻掉一半水分的苔藓。
他们把车停在水牛城,开放车厢门,让乘客自行进城食宿,但也告知他们出发的时间为凌晨三点,准时开车,不等任何人。
这些富人大多没吃过什么苦,此番折腾下来,不少性格柔弱的已经双眼通红,不知道路上哭过几场,还有几个贵妇人和公子哥哭叫着要回家。
陈栎当然不会理他们,多说一句都是浪费。
老烟看车,他进水牛城打算买两份速食餐,然而刚到夜里十一点,水牛城就已经闭门闭户。
老式住房的房檐上挂着棕色和绿色的玻璃瓶,被风吹得叮叮作响。陈栎猜那应该是储存雨水用的。
看来在这里想找个食宿的地方并不容易,这群身娇体弱的有钱人多半要回车里过夜。
陈栎敲响一家小旅馆的门,他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个长发少年满脸不悦地给他开了门。
有没有吃的。陈栎开门见山。
少年眉头一拧,都几点了,吃什么吃。
这个暴脾气怎么这么似曾相识呢。陈栎想。
他没有理会少年粗鲁的待客之道,而是探了半个身子进去,打量了一周这家小旅馆。
你这儿不暖和还老旧,难怪没生意。陈栎说。
少年冷哼一声,谁说我这儿没生意,我刚轰走了一批,一看就不讲卫生,身上臭烘烘的。
陈栎一想到那群有钱人居然被少年这样羞辱,顿时忍俊不禁。
喂,你到底想干嘛?还吃不吃了?少年把嗓门压得又沉又凶。
吃,给我打包两份三份吧。陈栎说。
等着。少年说完便转身进了柜台后的小门里。
陈栎看了看四周,空气中散发着凉凉的清洁剂味,一尘不染的地板,摆放得整整齐齐的餐桌餐椅。
估计这位小老板有洁癖,陈栎自己也一身机油味,便没好意思坐,站在原地等着。
过了一会儿,少年拎着三袋隔热塑料袋出来,板着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塞给陈栎。
这儿就你一个人经营?陈栎问。
不是。少年显然不愿意多说。
多少钱?陈栎晃了晃手里的塑料袋。
少年一摆手,算了,快点把那群人弄走。
陈栎点头,也不客气,拎着餐袋转身离开。
第166章
陈栎回到车里,迫不及待地打开餐袋,他早就饿得要命。
烟枪鼻翼动了动,这是什么味儿,胡椒?
陈栎把三份分成两份,埋头先吃了一大口,酱油。你这个嗅觉啊,该治。
烟枪用塑料勺子搅了搅餐袋里的炒饭,竟然有肉丁有蛋块有豌豆,他又多擓了几勺带蛋白质的给陈栎,我没那么饿。
嗯,不客气了。陈栎边吃边说,声音含混。
你上哪儿找的这么实在的餐馆。烟枪问。
路边。
太豪华了让我有点怀疑是不是下药了。烟枪笑嘻嘻地说。
一般的药都干不过你流淌着血液的尼古丁。
诶你不说我都忘了。烟枪伸手到衣袋里摸出一包纸卷烟,宝贝一样在陈栎眼前亮相,看,那天在车里发现的。
嗯。陈栎埋头苦吃顾不上理他。
烟枪兴奋得搓了搓指尖,小心翼翼地撕开纸卷烟薄薄的塑封,忽然又沮丧起来,我没带火机。
陈栎叼着勺子的边缘想了一会儿,给他出馊主意,这样,你朝天开一枪,然后迅速把烟凑上枪口,残留的火星应该能点得起来,不行就多试几次,准能把那帮崽种吓尿。
他讲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难得一见的孩子气,漆黑的双眼闪亮鲜艳,神情飞扬又可爱。
烟枪装恼都装不出来,只想凑上去亲吻那略略泛红的淡色双唇。
想干就干是流氓的优良品质,烟枪扣住陈栎的后脑吻了上去,他先尝到碳水化合物的甜味,但刚尝了没几秒钟,就被陈栎挣开。
你要敢碰洒我的饭我跟你没完。陈栎凶巴巴地说。
然后陈栎主动吻了上来,结实修长的双臂犹如两条灵蛇缠上了烟枪的脖子,他一边亲一边揉乱烟枪后脑的头发。
他们的唇舌像两队训练有素的士兵,彼此攻城掠地、烧杀抢掠,灼灼烈焰在封闭的内城里烧得无法无天。
深吻结束后,烟枪抿着发烫的嘴唇感慨,你这吻技进步神速啊。
陈栎嚼着炒饭,不悦地皱眉,凉了。
不,这是温度差造成的错觉。烟枪笑得介于流氓和绅士之间,风流又野痞。
陈栎懒得理他,三下两下吃干净。
吃完饭他拎着一袋合成鹿肉干爬上了车顶,刚坐下烟枪也上来,手里的皮衣给陈栎披上。
我迟早被你惯坏。陈栎嘴上说着但享受不落下。
烟枪在他身边躺下,望着黑沉沉的夜空,是我眼神不好,还是这儿也没星星看。
你一个狙击手说自己眼神不好。
其实准不准这事儿啊,不能光靠眼睛。烟枪的语气神秘兮兮的。
我不用你教。陈栎嚼着鹿肉干,合成肉为了强调风味会把鹿肉的酸味做得很重,但他已经吃习惯了。
烟枪笑,你这话,和八年前说的一模一样,不过那时候咱俩会打起来,拉也拉不住的那种。
听烟枪提起过去,陈栎不禁有些晃神。
八年,听上去很长,实际上也很长,他在这段漫长的时间里又过了很多生不如死的日子。
但多半都忘记了,他也不愿意想起。就像蛇鳞下惨不忍睹的伤口,但如果一片一片仔细盖好,还是那样坚硬、光鲜。伤口不需要被铭记。
老烟。他有些干涩地叫烟枪。
怎么了?烟枪伸手握住他的手,轻缓地握紧。
我可能需要你一辈子了。陈栎说。
烟枪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温柔而坚定地告诉陈栎,我一辈子都是你的,不管你需不需要。
陈栎轻声吐出一句摇摇欲坠又坚如磐石的誓言,我们一起活着,一起死。
好,我们一起活着,一起死。烟枪笃定地复述。
陈栎蓦地眼眶红了,他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猛地盖住自己的眼睛,发出抽巴掌一样的脆响。
烟枪吓得连忙坐起身,怎么了?嗯?不信我?
老烟,我我怕我害了你。
陈栎声音发颤,他捂着脸,听不到抽泣声,因为全憋进嗓子里,气管胀得生疼。
烟枪把陈栎抱上自己大腿,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感受着陈栎极为罕见的脆弱,却觉得更真实。
陈栎,你怕什么,怕你不够强大,还是怕你太强大?你不够强大就我保护你,你太强大就你保护我,干不干,成交?
陈栎抓紧烟枪的衣领,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止住自己的颤抖。
他用力地点头,发丝把衣料摩擦出刺耳的响声,成交。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顾虑,你以前从来不是这种人。烟枪皱着眉问。
因为辰茗。
什么?烟枪不解。
她一辈子都没有爱过任何人。
她爱没爱过关你屁事。
陈栎叹了口气,可她是我唯一的参考啊。
烟枪把他搂得更紧,像只霸道的恶龙,圈紧孔武有力的尾巴,陈栎觉得肋骨有点疼,但很安心,一点都不愿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