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后便又是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

哈利站在那里呆呆的看着，直到那只灰色的鸟消失在一排杨树后面都没有回头。

他第一次没有回头，没有回头安慰他的小姑娘。

就那样呆呆的看着外面，看着模糊的远山和微漾的湖

心里不断的回想着赫敏的那句话。

你不该逼走他的。

事实上不止一个人对他这么说过。

你不该干涉他的。邓布利多早在事情发生当晚便给了他这个结果。你既然选择破了这个局，那么你就要去面对一切变化。

面对它，因为当你将一切说出来之后，你已经没法做主了，所以你只有接受它的改变。

是啊，每个人都这样说。

可那又如何呢，他不后悔，从不为将他推到对立方而后悔。

因为他已经怕了，怕时间真的没法改变，怕自己做的一切都没有效果，怕噩梦变成现实，怕一切重蹈覆辙

他又忍不住想起当时德拉科将袖子翻开的模样

触目惊心的黑魔标记就那样刻在了他的手臂上!丑陋的墨色线条在他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下蠕动着，绕过淡青色的血管然后深深的，深深的！刻在了骨子里!

他一辈子都得带着那个了哈利忍不住难过起来，他靠在猫头鹰棚的木门上，用手指挑碎了一张蛛网。

所以他赶走了他。

在半年前的一个黄昏里。

间谍，卧底，奸细？记得当时的自己在邓布利多的办公室里不顾形象的吼叫。你以为你是谁？

你回来做什么？你带着这个脏东西回来做什么？哈利逼近他。

我告诉你，德拉科马尔福！

战争已经打响了！我们没法像以前那样天真下去了！

我们是对立的，所有都是!

你爸爸是食死徒!

你妈妈是食死徒!

你全家都是食死徒！!

所以你。哈利一把揪住德拉科的领子，眼睛里布满血丝。

又算什么东西。

哈利不记得当时办公室里有几个人了，也不记得当时是是开完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之后，还是送斯内普教授离开的那次。

只记得那天晚上夕阳久久不退，白鸟疯了一样的从窗前经过。

德拉科就披着霞光降落在眼前。

在哈利的面前出现，狼狈的，苍白的十六岁少年。

我要帮你。他嘶哑的说，眼睛里满是要溢出来的深情。

你看看你，哈利退了一步，苍白病态的脸，脏兮兮的袍角挣扎痛苦恐惧都在折磨你，你正经历着不该由你经历的一切。无论是战争还是抉择它们都不该由年轻的你来承受，你担不起也承受不起

夕阳红了半边天空，德拉科就那样坚定的伸出手臂，在赫敏的尖叫声中挽起袖子。

我能帮你。他说。黑魔王信任我，万分信任。

那是因为你帮他复活了！

德拉科马尔福!

所以这不该是你去做牺牲的理由

我可是个飞跃时间回到原点的人啊！如果他还是得眼睁睁的看着你陷入危险之地，那么我又算什么？!

回到你父母身边去！哈利记得自己身体里的愤怒和恐惧像潮水般涌动着，堵塞了每一寸血管削弱了对外界的感知。他于是朝对方吼出来了那些话，那些糟糕的残忍的话

我就不该让你知道一切!

啪

德拉科一拳将他打倒在地。

你又算个什么东西？德拉科的脸色变了，不是愤怒不是羞恼。是一种哈利看不懂的情绪，看不懂，他真的看不懂，德拉科面对着窗外，橘色的光芒烫金了他的侧影和颤动的睫毛。

我不是东西。哈利从地上爬起来。你也是个混蛋。

德拉科的拳头又砸了过来，但是被邓布利多的咒语拦下。

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解决呢？邓布利多难得生气。

是啊。哈利继续混蛋的说。游戏都结束了，你该退场了，马尔福。回到你父母身边吧，这里不需要你。

我也不需要你。哈利一字一顿的强调。

真残忍，哈利感觉舌根苦涩的要命，身体里的东西仿佛要裂开一样疼痛。就像呛了一口硫酸那样，胃里抽抽的疼。

可是又能怎样，他已经说出口了，他就是这么混蛋，用伤害别人来掩饰自己的自私。

哈利

这里没有你们的事，罗恩。

德拉科就那样静静的看着他，淡淡的看着，平静的就像是来办公室喝茶的。

但哈利知道，他总是孤独一人的时候就会冷静的像个陌生人，不，哈利痛苦的想，是当他觉得只剩自己的时候

是因为他觉得这里没有人了，没有他要依赖的人了!

这里只有挂满房间的画像，冒着烟的热壁炉，冷却的咖啡残渣，和窗外嫣红一片的天

他总是这样，当他一人面对幻身成白雕时候的自己时，当他被预言家挟持的时候他总能冷静下来，因为只剩他一个了，他不能向人求救，不能软弱，不能让脆弱暴露，没有人能站在他的身前，没有人能救他

这一刻的德拉科像极了上一世的那个他，那个灵魂被孤独和恐惧牢牢的锁在内心深处的男孩，那个失去所有只剩自己的男孩哈利手指颤抖着，他又出现了

是他逼出来的。

窗外的白鸟再一次飒飒飞过，它们兴奋的朝被染红的云层飞去，在风里舒展翅膀然后没进黄昏

德拉科重新扬起头，眼睑上落下柔和的投影。

我恨你，哈利波特。

恨我的人多了，全世界的黑巫师都恨我。

可你说恨我就是这么难受。

海德薇还是飞到了他的肩上，白色的毛蹭了蹭他的脸颊。

哈利回过神来才发觉天已经彻底黑了，月色从浅薄的云后柔和的打散黑暗，哈利摸摸脸，上面冷冰冰的一片湿润。

这很糟糕。他嘟囔着将脸在海德薇身上蹭了蹭。

可我不敢后悔。

害我也好，恨我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