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说的!我要让她当着大家的面,承认开错药害死了我婆娘!醉汉手指指着裘紫,大口喘气道。
醉汉眼里露出轻视之色,这家伙看起来比女子还弱,他一拳下去都怕误杀,哪来的底气站在他面前,演什么英雄救美。
显然不自量力,其他人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这不可能。沈韶棠冷静地说道,我三妹是济心堂的当家,又是名医,为何要害你妻子一个?况且济心堂立足百年,济世救民,一视同仁,你们难道从未受过裘家恩惠?
在场众人皆是沉默一瞬,都有些羞赧,接着指责醉汉的人变多了起来。
醉汉也有一丝动摇,他和妻子从前生病也在济心堂拿药,可是以前从未出过事,这一次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济心堂的初心便是救人,每一味药都是安全的,即便如此人力终不敌天意,冥冥中自有注定。
沈韶棠落下一声叹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醉汉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他蹲在地上抱头哭得撕心裂肺。
呜呜是我,我对不起你!
沈韶棠见状心里动容,也不顾他身上满是泥垢,伸手轻拍他的肩膀,温声安慰道:、
你妻子善后之事由我们来,她若是在天有灵,想必也希望你振作起来。
谁知,沈韶棠前脚刚走,裘宴后脚就进了门。
裘宴听闻有人在济心堂闹事,自家妹妹虽然脾气差了点,但是家里一直呵护有加,岂能让人欺负了?
当他匆匆来到济心堂,却发现人已经散去,气氛和平时般和谐平静。
三妹?他来到诊台前,见裘紫正埋头在专心写药方。
裘紫忙碌中抽空抬起头,神色淡定自若:二哥,你来做什么?
裘宴看了大堂内一圈,语气带着几分疑惑:方才有没有人来闹事?
事情已经解决了。裘紫轻轻地笑道,接着莫名地说了一句:二哥,你离他远点。
裘宴听出了她话中之意,只是他与此事有何关系?
然后,他又闲话了几句,回到裘家后便招来书童。
书童绘声绘色地说起了当时的情形,末了还啧啧感叹道:
真是看不出来,少奶奶竟如此仗义。
裘宴听了也有些动容,他真的那么说?
亲眼所见,字字不假!
第三日,天气晴朗。
沈韶棠感觉身体好多了,便自觉不能再当米虫,大清早便一个人捯饬好,将必需的饭碗装进一只背篓。
他先去给老夫人端茶请安,然后走出了大院,按记忆里的路线,穿过人来人往的闹市,在一处僻静些的角落停步。
原主并不是真的吃穿全靠裘家,别人每月都有的月银他没有,一日三餐基本靠自己,裘家更不可能帮他出多余的药钱。
好在他作得一手好画,便常常出来卖画换钱。
沈公子,你今日又来了!一名经过的大婶,体态臃肿,一脸和善地说道。
沈韶棠笑着打招呼,大婶在他隔壁买了一袋炒栗子,走后那老板还热情地问他吃不吃。
他笑着摆手,掩饰自己囊中羞涩。
在摊子前坐了大半天,经过的人或是啧啧称赞,或是指手画脚,沈韶棠对此根本不在乎,因为没有一个人是真的要掏钱买。
这画真是化腐朽为神奇。忽然,有道年轻的声音响起。
沈韶棠正在蘸墨水,闻声手指停顿,笔尖吸饱了墨汁缓缓淌下一点墨。
他抬起头,见来人不禁一愣:阿宴,你怎么来了?
裘宴表情有点怪异,这种亲近的语气,令他感到不适。从前自己与沈戈言不熟,更别说来这画摊当众与之交谈了。
他讪讪地牵起嘴角,我偶然路过,便过来看看。
沈韶棠轻轻颔首,然后也无话可说了。
裘宴站在摊前,一个人便挡住了大半,但是他好像不知道什么是碍事,没打算离开的样子。
他低眉看着那几幅画,摸着下巴略作思考道:这些画有山有水,鸟禽走兽,却没有一个人看似精细高妙,用色多沉闷压抑。
我画的是好是坏,都无人欣赏罢了。沈韶棠目光冷淡孤高,却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好画怎会入俗人眼?
沈韶棠抬眸看他,见对方从怀里取出一个画轴,神秘兮兮地说道:这样,你猜这幅画的价值,猜对我将你这些画全买下。
当画作摊开,一幅精美绝伦的百鸟朝凤图,便映入沈韶棠的眼帘。
裘宴仔细观察他的反应,见他神情如痴如醉,抱着画作不愿放手,心中不禁发笑,真是和他爹一样是个画痴。
如何,这画值多少钱?裘宴微微仰起下颌,语气自信道。
沈韶棠连头也没抬,指腹摩挲着画面:是钟老的手笔,价值连城。
钟老是著名的宫廷画师,全天下画师的佼佼者,真迹十分罕见。
那这幅画,可值得你这些画?
我的画加起来,恐怕都不能换它的价值。
裘宴见时机已到,眼底掠过一丝狡黠,趁热打铁说道:我若是将它与你面前这些画交换,你愿不愿意?
沈韶棠眼底闪烁着光彩,喃喃道:若是钟老的真迹,我自然一百个愿意。
如此甚好,你我各有所得。
沈韶棠却抬起头,脸上的沉迷早已褪去,他疏离地笑了笑:可是,这幅画分文不值。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裘宴语气透着几分诧异,难道他已知晓?
这幅画明显是赝品。沈韶棠将画轴往上一抛,后者将其抱入怀中,神色莫名。
裘宴见计划泡汤,也不气急,倒是有些意外,这幅画不少能人巧匠都无法一眼分辨,偏偏叫沈戈言看出来了,看来是有几分真本事傍身。
沈韶棠冷眼拂袖,道:裘宴,你为何这般捉弄我?
确实是我不对,我给你赔个不是。裘宴见好就收,抱着画轴躬身作揖。
他的态度诚恳真挚,变脸的速度叫沈韶棠大开眼界。
沈韶棠冷冷地看着他。
裘宴自知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便开口说道:我早先仰慕沈公子大名,如今有机会,便想请教你指点一二。
这回,变成沈韶棠震惊了。
他看着那张笑眯眯的脸好一会儿,语气狐疑道:这是你画的?
称不上画,只是拙劣地临摹罢了。
这拙劣的模仿能力,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
沈韶棠脸色更加微妙了,直到对方再一次强调指点一二,他才调整好心态道:
画的不错,看得出二公子天赋惊人,若是将来不去考取功名,在作画上一定会有一番天地。
他冷嘲暗讽,故意语气阴阳怪气。
裘宴果然脸色微变,不过是闲暇所作,打发时间。
二公子,还有事?
连称呼都变得疏远起来,可见沈韶棠是有些恼了,毕竟这家伙耽误他挣钱,到时候谁给他买药?
这次,裘宴让开了路。他默默看着他对着行人侃侃而谈,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那只画轴,直到出现折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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