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担心眼睛会受伤,他连护目镜也不想戴。
他觉得眼前这一切都挺没意思的。
他知道自己生病了,也愿意尽量配合医生的治疗,但他就是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沈寒迈着长腿走到孤零零的小男孩身前,将一柄填充好橡皮子弹的手枪直接塞到对方手中。
我叫沈寒,咱们只有两个人,而敌军却有三十几个,很容易被他们包饺子。
嗯包饺子的意思就是被包围。
待会咱们用游击战的方式来打,撕裂他们的封锁线。
弗里洛特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枪支,听着眼前女子以不算太流利的克森罗典语向自己讲解战术,心中突然生出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
自从三年前的那场事故之后,所有成年人在跟自己接触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那般感觉,就好像对方说话说得大声一些,就会伤害到自己似的。
同龄人全都躲着自己。
弗里洛特能够清晰地感应出,昔日的伙伴们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里藏着的全是同情与恐惧。
他不知道那些人在恐惧什么,自己又不是不祥之物。
整整三年多,这还是弗里洛特头一回在外人身上感受到平等。
但一想到这样的感觉竟是来自于陌生国度的女子,他心底不禁又觉得有些嘲讽。
简单说了几句之后,沈寒就收了声,开始填充自己取拿的半自动步枪的弹夹。
刚才她之所以会跟小男孩讲解战术,倒也不是真觉得对方能够帮上什么忙。
她只是觉得,竞技场内应该要有竞技精神,水平差没关系,但士气不能低落。
五分钟过后,裁判员开始宣布队伍入场。
由于沈寒这边只有她与弗里洛特两人,因此,她们可以优先进入场地。
而另一支由劳伦科尔带队的队伍,则需要在场外等待三分钟后才能入内。
在沈寒带着小男孩进入越野通道口的时候,劳伦科尔含笑抬臂,朝她比了个爆头的动作。
沈寒懒得理她。
在即将步入场地之时,她低声问向身侧的小男孩:你跑得快不快?
闻言,弗里洛特仰头望向对方。
那蓝宝石一般的眼瞳之中,满是不解。
沈寒垂眼瞅了瞅自己这名小队友穿着的皮鞋,直接放弃了后续的询问。
下一回再来这种地方,记得换双户外短靴!
一语落下,沈寒伸臂捞起小男孩就朝着不远处的丛林地里狂奔。
她们既然先一步进场,自然不能浪费找个好位置伏击的机会!
弗里洛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一种风驰电掣般的感觉所席卷。
他的双脚离开了地面,余光两侧的景致飞速倒退。
刺耳的蝉鸣掩盖住了脚步踏碎枯枝的声响,护送着两人奔入密林。
小男孩紧紧攥着手中的枪支,心脏控制不住地怦怦跳动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抵达了战场,一丝名为斗志的东西正在胸腔里悄然燃烧!
三分钟转瞬即逝。
劳伦科尔带着自己的队伍沿着通道冲入越野区域。
她眯眼环顾着空无一人的山石地,迅速分配作战任务。
她所带领的这支队伍人数虽然有着三十之多,但半数孩子年龄都不到10岁,既不会遵守纪律,也没有什么战斗力。
故而,她将队伍分成了六个小组。
她自己带着一支能够打配合的少年小组,其余五队,则让他们即刻赶去固定的点位进行蹲守。
这一次,她要让那个叫作沈寒的联邦女子知道,在这片土地上,谁才是真正的主宰!
被沈寒驮着爬上一株高大林木上时,弗里洛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他稳稳坐在粗实的树杈间,透过树叶的缝隙,看了看正屏气凝神准备射击的联邦女子,而后默然将自己的枪口也对准了斜下方。
那个位置,正有五名半大的孩子嘻嘻哈哈地朝沈寒两人的射击点位跑着。
他们开心地讨论着围剿联邦军官的计划,对自己即将经历的风暴一无所知。
孩子们正快乐地追逐着,突然间,橡皮子弹从天而降。
他们所穿着的迷彩作战服内有着乳胶填充物,这些东西可以减缓子弹的冲击。
虽然特制的橡皮子弹没有杀伤力,但打在身上还是很疼的。
沈寒专挑的填充物的间隙打,瞄准的全是肩、臀之类肉厚的地方。
既不会真的伤到这帮熊小孩,又能让他们体会到什么叫人间真实!
弗里洛特还正在认真地瞄准,下方的五个孩子就已经被打哭了。
孩子们扔了枪支,拖着又痛又麻的手臂嚎哭着跑出了林地。
沈寒带着弗里洛特下了树,走到先前五名孩子丢盔弃甲的地方。
她捡起一支冲锋枪以及子弹包递给自己的小队友。
手枪你暂时放在腰侧吧,用这个。
弗里洛特犹豫了数秒,而后依言将手里的小巧枪械卡在皮带间,接过了对方递到跟前的东西。
这一幕若是被弗里城堡里的仆人们瞧见,定会惊诧得瞪掉眼珠子。
因为最近这几年,除了弗里大公以及医生,他们的洛特少爷这还是头一回对别人表现出听从的行为。
十几分钟过去,沈寒带着小队友来到一条窄河边。
准确来说,这其实是一条人造水渠,只不过是仿造的河流形态,渠底没有淤泥沉积,渠水也不深。
水渠两岸有着大片的蒲公英,一颗颗硕大的白毛团子在烈日之下熠熠生辉。
一辆失去了顶部及四扇门的越野车架横在渠边,这是场地里特意设置的隐蔽、射击点位。
弗里洛特原以为沈寒会带着自己躲在车架后方。
万没料到,对方从作战包里取出两根呼吸管,带着自己直接下了水渠!
记好那车架的位置,待会我一拉你上去,你就朝着那个方向开枪。
来,嘴张开,潜水的时候不要慌,保持平稳呼吸就行。
快速叮嘱两句,沈寒就带着人埋入了渠中。
弗里洛特紧紧闭着眼,被对方拉着蹲在水底。
渠水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水流擦过皮肤的时候,有着一种绸子划过的舒适感。
脖子有些发沉,那是水压所带来的正常反应。
渠底一片静谧,弗里洛特感受着自己心脏的跳动,忽然间,他心底涌现出一种莫名的荒诞感。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岸边,两支小队伍汇合在了一处。
十几名贵族男孩、少年们挤在车架后,一边推推攘攘,一边小声抱怨。
找了半天都没发现打击目标,他们觉得这一次的竞技活动真是无聊透了。
而就在他们想着要不要申请提前结束这一局重新分组的时候,身后却是有着破水声传来。
而后,橡皮子弹如暴雨一般喷洒在他们的后背、腿弯以及手肘区域。
当沈寒两人打空弹夹的时候,草地上已是跌滚了一地惊慌失措的孩子。
望着满带水渍正朝自己走来的一大一小,少年们抑制不住开始瑟瑟发抖。
年纪稍小一些的直接就失声尖叫了起来。
沈寒从草地上踢起一支枪械,目光扫向众人:给你们一分钟的时间离场,跑得最慢的那一个,就要被关在水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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