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桑恬是不可能去摸林雪的,她又不是恋爱脑,她是只想搞钱搞事业的重生大女主好么!
于是她放冷语气问林雪:你要说什么?
林雪又笑了一下,正好这时乔姨端菜上来,清蒸鲈鱼,狮子头,还有两个时令蔬菜,说着不够再加,又到店门口跟另个阿姨择菜聊天去了。
一时间,店里就只剩下桑恬和林雪两个人。
桑恬一大早赶飞机又坐大巴辗转到这小镇,这会儿是真饿了,拆了面前的一次性碗筷,准备先垫两口吃的再说。
等一下。
林雪拿过桑恬面前的碗筷,到柜边接了壶热水,挺仔细的给她烫热了才放回她面前:这边的天阴冷,别用凉的,容易闹肚子。
桑恬这时反而不动筷子了,一直盯着林雪,盯得林雪心里有点毛:怎么了?
桑恬:你觉得自己特撩还是怎么着?做这些多余的事,是想看我对你余情未了吗?
林雪居然有些可怜的笑了一下:你会吗?
桑恬硬着心肠说:我才不会。
林雪低头,嘴边勾起的弧度有些自嘲:我会。
桑恬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林雪抬起头,看着她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是我对你余情未了,行吗?
这时外面突然下起雨来了。
虽然桑恬很少来南方,但她看过不少纪录片,知道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湿冷的寒气浸到骨子里,不常下雪,反而常下阴阴绵绵的雨。
伴着外面嘀嗒的雨声,两人之间又陷入一阵沉默,一起望着雨滴在眼前的卷帘门上,挂出一张细密而透明的帘。
随风卷进来的雨气,让习惯了北方暖气的桑恬冻得手指冰凉,她捏了捏冻红的手指,林雪就给她到了杯热水放到手边:暖暖。
桑恬看着杯子没接:你到底什么意思?
林雪:你先吃两口菜垫垫。
桑恬心想你接下来要说的还能吓死我不成?
她夹起一筷子苏州青喂进嘴里,这是一种本地特有的蔬菜,清甜的味道很讨好她的舌头。
她嚼着蔬菜说:你说吧,边吃边说。
不用。林雪夹了一块鲈鱼放到自己碟子里,挺仔细的挑完刺又放进桑恬碟子:你吃完再说。
桑恬:你要说的事还能把我吓得呛死?
林雪笑了笑:不是,等你放筷子再说,郑重点。
等桑恬把各盘菜都吃了一遍后,放下筷子看着林雪:好,你说吧。
雨声嘀嗒,林雪伸手挠了一下头,她染黑的头发垂在肩头,丝丝缕缕应和着外面的雨幕。
这狼崽子居然在紧张。
林雪清了下嗓子,又挠挠头,然后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自我介绍一下。
桑恬你好,我叫楚凌雪,楚天的楚,凌云的凌,下雪的雪,今年二十四岁。
三岁的时候,我爸妈车祸去世了,唯一剩的亲人是我姨妈,但她不想带我,直接把我送到了托儿所。一次托儿所舞蹈表演时,偶然路过的温新竹看到了我,觉得我是棵好苗子,把我带到了邶城。
从那时候开始,我的生活里就只有花滑,因为我知道那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如果练不好,就滚回老家过没人搭理的生活。
在冰校我认识了晁曦,她比我晚一年来,家也不在邶城。她是唯一一个训练跟我一样拼的人,也是我唯一的朋友,我手上戴的这条手链,就是她送我的。
她自*sha以前,好像有预感自己会出事,悄悄跟我说,如果她出事了,让我想办法离开花滑圈,无论如何不要走她的老路,她爸妈就靠我了。那时我还笑着跟她说,你能出什么事?我们还要一起参加世锦赛,一起夺金牌。
林雪望着店外的雨幕,一双眼也就跟今天的天气一样,变得潮气蒙蒙的。
她没哭,可眼里都是茫茫的雾,当年十多岁的林雪躲在里面,像困在一个永远走不出的迷宫。
桑恬心里狠狠抽疼了一下:所以是你一直在供养晁曦爸妈?
林雪:晁叔很多年前在工地受了重伤,终身瘫痪要坐轮椅,晁姨身体也不好没法工作,两人之前除了靠晁姨做点手工活,都是靠晁曦的比赛奖金过日子。
他们在邶城租最便宜的房子,一家人团聚过一段时间,后来晁曦出事,他们就不想待在邶城了,也不想回晁曦长大的老家,就到了晁姨一个姨婆嫁来的木渎。
晁曦出事以后,我拼命训练,我都说不清我的跟腱断裂,是真的训练过度,还是我心里一直希望它断掉。
总之,这次受伤给了我一个借口,我直接宣布退役,所有人都以为我出国了,其实是花滑圈的一个前辈,帮我改了名字改成跟我妈姓,后来我费了很大的劲才找到晁叔晁姨,用我之前的比赛奖金给他们买了房子,也在这里读完了中学大学。
之后我剩的钱不多了,晁叔晁姨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我成绩一般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所以回了邶城,找了个最不起眼的冰校当花滑教练,又去酒吧兼职跳舞。我染了银发,也一直避开之前花滑圈那些人会去的地方,藏了几年,没人认出我。
直到,代清顺着你找到了我。我一度害怕面对自己的过去,怕到慌不择路又想远远逃开。可是我发现,我更怕你不在。
林雪看着桑恬说:既然你找到了木渎,关于我的过去,待会儿晁叔晁姨都会告诉你,但我还是想在这之前,由我亲口告诉你,然后跟你道个歉。
对不起桑恬,这些事我瞒着全世界任何一个人,也不该瞒着你。
你能原谅我么?林雪看着桑恬,小心翼翼的试探里几乎透着卑微: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
桑恬深吸一口气。
直到现在,她才完整的知道当年十五岁的林雪背负了些什么。她很想找到花滑圈那些喷子,一个个摇着那些人的肩膀问过去
当你们把一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定义为逃兵时,当你们用肆意伤害的语言宣泄自己的不满时,你们有一秒钟想过要去了解真相么?
还是说,你们根本就不在意真相是什么,只想给自己的满腔戾气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桑恬真心实意的对林雪说:当年的事,你不需要任何人原谅。你隐瞒真实身份骗我的事,我能理解了,也原谅你了。
林雪近乎感激的冲桑恬笑了一下。
但是,桑恬说:我不能跟你重新开始。
林雪的脸瞬间暗下去,像失去了最后一抹阳光的江南冬天:为什么?
桑恬:如果我还是你女朋友,我说要查当年晁曦的事,你会同意我查下去么?
林雪的脸色越发黯淡:为什么要查?我现在还活着,还能照顾晁叔晁姨,这就够了。
桑恬:我也不是要说给晁曦报仇这么中二的话,只是如果晁曦的死,真跟世锦赛参赛名额有关,那因此遇害的肯定不只晁曦一个,如果有什么灰色产业链现在还在继续,不查下去,就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无数个晁曦。
林雪一贯慵懒的声音,几乎冒出了一种急切的怨念:你是jing*察么?全社会你都要管?
桑恬并不确定,这样的情绪失控,是否因为林雪心底最深处,对当年那个选择了逃避的自己始终不满,日日鞭笞。
桑恬只是很平静的告诉她:我是记者。登山家要去登山,是因为山就在那里。记者要去查真相,是因为真相就在那里。
而多年对晁曦爸妈的守护,让林雪确信了这是一件更有意义的事,以至于她不愿冒任何可能危及这件事的风险。
林雪的声音冷下去:你不用去问晁叔晁姨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我跟他们住了很多年我最清楚,你没必要再去勾起他们的伤心事。
桑恬点头:我信你,那我不去打扰他们了,我在旅馆住一夜,明天一早的飞机。
林雪眸子垂下去,盯着路面一块青石板上的裂纹。
最后她轻声说:知道了。
这时雨下得大了,由嘀嗒嘀嗒变成淅沥淅沥,湮没了行人远远的脚步,湮没了乔姨在门口和邻居聊天的声音,也湮没了林雪那句我们能不能重新开始,让这话彻底失去了被回应的意义。
两人站起来,谁都不再说话的默默往外走,桑恬想结账,却被林雪抢了单。
站在店门外,桑恬: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行么?
林雪:嗯。指尖微微颤抖。
桑恬:你能帮我指指青依旅馆在哪个方向么?对着这些绕来绕去的胡同我是真看不懂电子导航啊!
林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