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即便桑恬躺上了床,还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安稳。
终于她在床上像烤苕皮一样不知翻了多少圈以后,忍不住蹭一下从床上弹起来了。
她打车去医院,悄悄推门走进病房。一片黑暗中,桑佳和方姨睡的很沉,她花大价钱请的护工却立马警醒:谁啊?
桑恬用气声说:是我。
小桑?护工压低声音: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今晚在家好好休息么?你妈做完手术还有的你累呢。
桑恬笑笑:我不累,我就想着我妈明天手术,我来陪陪她。
护工:要不你来我床上睡吧,我到沙发上眯会儿。
不了不了,您接着睡吧。桑恬赶紧说:我睡沙发就行。
护工拗不过,只好接着睡了,病房再次恢复宁静,桑恬悄悄走到桑佳病床边坐下。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以后,她能看清桑佳的脸了。
时光是最残忍的小偷,桑佳猛然发现原来桑佳在她不经意的时候,老了这么多啊。
眼角和嘴角都有皱纹了,睡觉的时候嘴向下耷拉着,不知是在担心明天的手术,还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
桑佳悄悄把一个玩具熊放到桑佳枕边,用不会吵醒桑佳的气声说:老太太,你还记得这熊么?
我小时候你老加班,我晚上一个人不敢睡,你就给我买了这个,说熊的战斗力是最强的,不管梦里有什么妖魔鬼怪或不好的事,它都能一爪子拍飞,让我一整晚都睡得好。
我不知道你现在梦到什么了,是梦到你喜欢的面馆倒闭了,还是梦到你喜欢的翻红老鲜肉谈恋爱了,总之,我把熊给你带来了。
它应该也能冲进你梦里,像奥特曼打小怪兽一样,把所有不好的事一爪子拍飞吧。
桑恬又看了一会儿,觉得桑佳的嘴角好像没那么向下耷拉了,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替桑佳把额边的一缕头发轻轻挽到耳后:老太太,你知道我小时候不敢一个人睡的那段时间,最常做的一个噩梦是什么吗?
我梦到你不要我了,一个人往一道白光里面走,不管我怎么哭怎么喊,你好像完全听不到一样,一次都没回过头。
她压低声音说:老太太你给我听清楚了,你想从我身边溜走,门都没有,打死我也不同意。
桑佳睡梦里翻了个身,吧唧了两下嘴,也不知有没有听到桑恬的命令。
桑恬又替桑佳掖了掖被子,轻手轻脚溜到沙发上睡了。
******
第二天一早,在桑佳、方姨和护工所有人都没醒的时候,桑恬悄悄溜出了病房。
没多久她接到桑佳的电话:你早上来过医院了?
桑恬没打算告诉桑佳她昨晚在医院睡的,怕桑佳又担心她休息不好,就笑着说:是啊。
桑佳哼哼唧唧:你说你早上来,也不给我带点豆浆油条什么的,就给我带了个熊。
老太太你今天要手术好不好?你能吃豆浆油条么?你不是得吃医院的清淡营养餐么?桑恬顿了顿问:你还记得那熊么?
桑佳:不就是你小时候我给你买的那小破熊么,我怎么不记得?哎我说,你都来医院了怎么又走了?
桑恬:你手术不是还有一段时间么?我出来逛一圈透透气。
桑佳贼心不死的问:你回来时真不能给我带点豆浆油条么?
桑恬笑骂:你这老太太,老老实实吃医院营养餐去!
桑佳骂骂咧咧特不满的把电话挂了。
桑恬笑笑把手机收起来,耳边传来一声声沉稳悠远的晨钟声。
她一大早从医院溜走,是跑山上的寺庙来了。
大早上山间凉快,来寺庙这边散步晨练的人还挺多。桑恬到寺里敬了香,却不敢去求签。
求不到大吉也就算了,万一求到大凶,她今天坐在手术室外能把自己紧张死。
跪在佛祖面前的时候,桑恬特虔诚磕了三个响头,每个都磕出咚一声那种真正的响头。
她双手合十对佛祖说:麻烦您老人家看在我今天过生日的份上,一定保佑老太太平安无事。
从寺里出来桑恬又去旁边求了个护身符,正准备下山就接到杨静思的电话:你拜佛拜怎么样了?
桑恬:差不多了。
她今早要来寺里帮桑佳祈福的事,昨晚就告诉杨静思了,杨静思说:你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么?大学时玩笔仙我吓个半死你跟没事人似的,怎么我干妈做个常规小手术你还跑去拜佛了?
桑恬:有枣没枣的,也不妨碍姐们儿打一竿子。
杨静思笑:贼还是你贼!要不要我来接你一起去医院?
桑恬:不用了我这马上都下山了,还是打个车方便。你就直接去医院,要是到的比我早,就帮我安抚下老太太,她为今早吃不了豆浆油条闹情绪呢。
杨静思:知道了,那我踏着我哒哒的小马蹄赶紧去了。
桑恬挂了电话愣了一阵神杨静思不知道今天手术的严重性,知道严重性的迟夏又去忙云恩的案子了,她连一个能倾诉的人都没有,一大早的演得好累。
这时一个懒懒的声音在她耳边想起:你这就要下山?晚五分钟不耽误你吧?
桑恬差点没吓死,要不是在佛门净地她几乎以为撞见鬼了,要不怎么她刚才心里一直想的人,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呢?
桑恬:你你你怎么在这?
林雪:我昨晚给你打电话,本来是想问问我有件训练服是不是忘你家了,结果你没接。
我打给杨静思问你怎么联系不上,她说估计你早睡了,说阿姨今天手术,你一早要来拜佛,还问我打算怎么帮你庆祝生日。
桑恬有点尴尬:嗨,我没想过生日,昨晚和杨静思一起吃了顿火锅就行了,毕竟我所有的生日运气,都得攒着留给老太太。
她尴尬的点在于,以前她和林雪还好着的时候,两人不知腻歪着讨论过多少次桑恬的生日怎么过。
为什么昨天杨静思说起那冰雪奇缘主题酒店的时候,她反应那么大立刻回避了呢?因为以前她和林雪也查过这酒店,想着要不去订一间房。
说不定桑恬趁着生日一咬牙一闭眼,就突破心理障碍了。
结果没想到,真等到她过生日的时候,她和林雪的关系已经变成这样了。
所以林雪一提起庆祝生日她就脸红,好像她已经唱着letitgo和林雪去那张放着毛茸茸冰蓝色手铐的大床上滚了一圈似的。
好在她说不想庆祝的时候,林雪点点头:你说得对,今天阿姨手术的事最大。
阿姨平时对我挺好,我也来替她拜拜,你等我五分钟行么?
桑恬只好点点头。
毕竟谁会嫌给老太太的好运太多呢?
林雪就进去了,桑恬靠在寺外的石栏上远远望着。
林雪端端正正跪在佛前,明明平时又懒又颓的,这时却分外虔诚。清晨的阳光透过暗色的木扉照进来,空气里有细小的尘埃飞舞。
桑恬也不知是她视力真有那么好,还是她投射了自己心中的想象,她能清晰的看见那些尘埃围绕着林雪的长睫翩跹,而林雪的睫毛尖微微颤抖,一同翕动的还有林雪的嘴唇,喃喃念着心中所求。
桑恬不觉得林雪信佛,但她觉得如果时间允许,林雪能在这里长跪一天不起。
风吹着菩提的树叶摇晃,檀香缭缭绕绕,不少来拜佛的人从寺庙两端的门口进进出出,好多人都偷偷窥探着林雪的侧脸:好虔诚啊,是修行的居士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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