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哲尔乖巧地跟他道了别。
一转身,她伪装的柔和像是再也装不下去了,勾起的嘴角落下,眉心染上彻骨寒意。
邵也望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也哥你还能再慢点吗?周嘉彦从身后拍住邵也的肩膀。
邵也打掉他的手,目光一直停留在温哲尔身上。人在全神贯注地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漏掉她的任何一丝情绪。
怎么了?周嘉彦顺着邵也的目光,看见了温哲尔慢慢走远的背影。
他正要调侃,却被邵也冷冷瞥的一眼吓退。
去彩排。邵也没管他,头也不回地往礼堂里走。
盛夏的树梢浓绿震颤,高悬的烈日将礼堂的影子拖长在地面,两人之间像是被划开一条无形的口子,闷热的气浪堵得人心口发慌。
温哲尔对回西区的路并不熟悉,在公交站的站牌上找了很久才找到能直达西区的公交车。
21路车上人很少,她上车后直接走到最后一排坐下。
拉开车窗,一股潮湿的热气扑面而来,她微眯着眼睛,发卡在阳光下闪着亮光。
大约坐了二十多个站,公交车穿过横亘在两区间的跨江大桥,缓缓驶进西区。
车站在巷口,面前是高低错落的房檐,有居民楼也有店铺,破旧的牌子绕着脏兮兮的霓虹灯。
温哲尔抬头看了眼狭窄的天空,两侧的六层危楼向空中无限延伸出阳台,野蛮生长的藤蔓植物几乎将视野全部遮挡住。
排水系统滴答滴答地漏着黑水,顺着泛黄的墙面蜿蜒到黢黑的地面上。
温哲尔穿过巷子,走到一处低矮的平房前,她刚想把钥匙插进钥匙槽,却发现轻轻一推,锈迹斑斑的大门就被轻而易举推开。
院子里堆方着乱七八糟的杂物,破旧的像个废弃的仓库,也难怪主人连门都懒得锁。
听见大门的动静,屋子里聒噪了一阵。
走进屋,刺鼻的烟味和潮湿的腐败味熏得她皱了下眉。
温哲尔一转头,就看见厢房里撑着一张麻将桌。喝得烂醉的温勇超眉飞色舞,他似乎赢了钱,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得意地大笑,笑声尖锐刺耳。
作者有话说:
骤雨即将来临大家撑住,火葬场也不远了!
改了卷标,感觉这样好看些:D
第15章引你
哟,我们家的大学生回来了,原来你还知道家门口朝哪边开?温勇超的声音傲慢地从鼻腔里哼出来,第一句就夹枪带棒。
温哲尔听见他的话,移动的脚尖顿了下,接着像没听见似的掀开门帘去了对面的厢房。
西屋支起的圆桌上趴着个闷头大睡的男孩,剃着标准的学生头,身上的校服洗得发白褪色。
温哲尔进来的响声惊醒了他的白日梦。
男孩慌乱地从桌子上挣扎起来,抓起手边折了条腿的眼镜戴在眼前,朦胧的视线间,他隐约看见了温哲尔。
他嗫嚅了下嘴没敢认,等眼前的白晕消散些,才看清眼前人的模样。
姐?方晋轻声喊人。
温哲尔点了下头,目光落在他的眼镜上一刻后缓缓移开,表情没什么变化。
但方晋见到她别提多高兴了。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上此不是说等找到工作再回家吗?方晋对温哲尔发自内心的崇拜。
自从他妈跟温勇超这个赌鬼再婚,他才知道温哲尔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再联想起她以全市第二的高考成绩考入临江大学金融系,现在还年年拿奖学金,在方晋的心里,温哲尔简直太厉害了。
他今年高三,在学校的时候老师们就经常拿温哲尔作为例子激励他们。
出身不好没什么,你看,温学姐不就凭着自己的努力前程似锦。
他一直把温哲尔当作自己的目标,希望有一天能凭借自己的努力离开家里这个泥潭,离开破旧落后的西区。
要不你还是赶紧走吧,昨天我听见温勇超跟人赌钱的时候用你的奖学金赊账,你不应该回来的。方晋合上厚厚的练习册,给温哲尔倒了杯水。
温哲尔接过水杯,没打理这茬,随口问了句:你快高考了吧,在家里看得进去书?
方晋苦笑了下:姐,我现在越来越佩服你了,你高考的时候出了那么多事都没影响你考临大,我觉得我比你差远了。
温哲尔高考那年,简直应了那句流年不利。
唯一疼爱她的姥姥去世了,温勇超坚决不让她念大学,说女孩子念书多没用,不如早点嫁人,出去打工挣钱,甚至不惜考试当天把她锁在屋子里。
所有的苦难温哲尔从来没跟别人提过,高考能考上临大,她觉得老天已经很眷顾她了。
听见方晋的话,温哲尔低头笑了下,平淡得好像那些都不是她的经历。
东厢房传来一阵骂骂咧咧摔打声,似乎是有重物砸在门框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方晋烦躁地抓了下头发,十八岁的小伙子带着怒音吼了句:还他妈有完没完?
听见骂声,对面渐渐安静下来。
温哲尔掀开门帘走出去,东屋里的赌徒们已经散尽,温勇超的脸上多了块淤青,估计是刚才被人打的,他瘫坐在沙发上像滩烂泥。
哲尔,你回来了!王艳霞正收拾桌子上的烟头和果皮,她应该刚跟温勇超吵过架,眼圈红得滴血,看见温哲尔的时候,眼睛里才渐渐浮跃出亮光。
方晋跟在温哲尔身后进屋,靠着门框一站,看见这幅场景见怪不怪。
温哲尔开门见山,面无表情地对温勇超说:我晚上还有课,你有什么事快点说。
不耐烦的催促点燃了温勇超刚刚被别人揍一拳的怒火。
男人没本事在外面被欺负的时候,就会在家里耍横,温勇超简直身体力行地验证了这句话。
他从沙发上打了个挺站起来,粗鲁地拽着温哲尔的胳膊往外扯,边动手边骂骂咧咧:你他妈长本事了,敢跟老子甩脸子,我他妈再不叫你回来,今天晚上你是不是又要出去卖?
温哲尔感觉她的胳膊像被钳子夹住,拧得她生疼,她奋力挣脱温勇超的手,但碍于男女力量相差悬殊,根本扯不开温勇超的手。
方晋想上去帮她,却被王艳霞抱着腰拦住。
妈你干什么,没看见他要打人吗?方晋也不好甩开他妈,看着干着急。
王艳霞拧了下方晋的胳膊:你爸教育他女儿,你跟着插什么手?
拉扯间,温哲尔的发卡连着一缕长发被他扯掉,疼得她哀叫一声。温勇超似乎没打算轻易放过她,他卯足劲朝温哲尔的腿上踹了一脚。
脚踝刚刚扭伤,温哲尔没站稳朝后倒去,后脑勺重重磕在门框上,一瞬间眼前发黑。
她撑着地面尝试站起来,两次都没成功。
方晋终于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把温哲尔来起来,一抬手挡住温勇超挥过来的拳头。
温哲尔缓了口气,脑子的眩晕感才轻了些,她伸手拍了下方晋的肩膀。
方晋一回头,就看见温哲尔眼里的决绝。
温哲尔轻轻拨开拽着自己胳膊的手,转头对温勇超说:从今天起,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不再是你女儿,以后我婚丧嫁娶都不会通知你,同样你也不用告诉我。
她像是终于疲惫了,累得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脚踝刚刚处理好的伤雪上加霜,现在钻心地疼,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
温哲尔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外走,她比前段时间更瘦了,肩膀有种薄如蝉翼的病态美,蓦地弯了腰,看起来我见犹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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