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种一口气哽在胸口的憋闷,他得承认,在温哲尔说这个男孩是她儿子的那一刻,他的心脏像被锥子猛地扎了个豁口。
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牵动了他的神经,就算回过神来可以简单拆穿谎言,知道她在撒谎,也没办法将刚才的话完全当作一句玩笑一笑了之。
他觉得自己真是栽在这姑娘手里了,神经敏感得有些可笑。
在他无限光辉的生命里,表面上是万人瞩目的大天之骄子,事实上,在与温哲尔的爱情博弈里,他早就一败涂地了。
你还想骗我吗?邵也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顺着声音望过去,那双动人心魄的狐狸眼幽怨地看向温哲尔,渐渐垂下眼眸,半长的刘海将阴影落在高挺的鼻梁,滑过下颌线锋利的脸颊。
邵也把卡在胸口的金属框架眼镜夹在鼻梁上,反光的材质让对面的人看不见他的眼神,只留下两片晃得花白的镜片。
这一连串的举动,莫名让温哲尔有种她欺负了邵也的感觉,心下的不安汹涌翻滚。
她伸手拍了下顾未语的肩膀,示意他先放开。
在男孩不情不愿地放开手后,温哲尔轻轻唤了声邵也。
记忆里的某条丝线抽动了下。
五年过去了,温哲尔也得承认,她对邵也根本做不到真正的狠心。
她曾尝试把五年前那个分手的雨夜里对邵也说的话转换个视角,如果这些话是邵也对她说的,她会怎样?
她想到一半就不敢想了,心口疼得厉害,感觉呼吸都凝固了。
如果是她,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对邵也抱有任何期待,所以她更不理解邵也为什么还要再次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她隐隐能猜测到一种最痴妄的可能。
邵也爱她,比他骄傲的自尊更重要。
每次想到这里,温哲尔就不敢想了,她不是没有感情的,她一直自卑于过去,就像个腹部受了伤不肯暴露伤口的刺猬,总是会扎伤身边的人。
可这并不怪她,她曾经把自己被攻击得千疮百孔的心彻底碾碎,又用坚硬的泥土给心脏筑上一层厚厚的城墙,只有这样她才能在暴风雪来临时,度过这一个又一个寒冬。从来没人教过她要怎么把内心展露给别人看,每一步都是她自己摸索着前行。
邵也会闯进来,就像颗天边划过的流星。
在那个绚烂的盛夏,撞进了温哲尔原本已经暗淡的星空。
温哲尔的思绪不知道飘到了多远的过去,又被一晃一晃的灯光拉回现实,她望向不远处矜贵的男人,轻轻说了声:对不起。
邵也插着兜,个高腿长的身形立在那里,简单的一身休闲装就特别抢眼,他听见温哲尔温温柔柔的声音,不禁苦笑了下。
这姑娘真是会在人心上戳刀子。
但凡是个虚伪点儿的人,都该在这种情况下解释自己不是有意骗他,可温哲尔偏偏只是跟他道歉。
他曾经跟她说过,这辈子千万不要做的几件事之一,就有跟他说对不起。
不过,这种约定大概只有他还记得那些约定了。
没必要。邵也用舌尖抵了下上颚:你没做错什么。
他别过脸,清冷的光线勾勒出棱角分明的侧颜,纤长的睫毛染着光晕,喉结上下滚动,自嘲地笑了下:你只是不喜欢我了而已。
温哲尔的双眼被这一幕刺到了,顺着眼眶细细密密地发酸,她不禁深吸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我们
刚吐出两个字,嗓子就哑得失去了音调。
她说什么呢?难道要说我们还能当朋友,还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或者往后余生,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再也不见了吗?
无论是哪种,似乎都不符合她此刻的心情。
我们没那么容易说再见的,温哲尔。
温哲尔抬起头,那双玻璃似的狐狸眼在灯光下特别亮,眼尾轻轻一弯,就漂亮得像画师勾勒出的妖精。
我这人认死理,没有什么年少轻狂,只要我认定了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变。邵也目光灼灼,盯得温哲尔有些面颊发烫。
我不想跟你保证什么,因为以前是我没有做到。他的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但是我会让你明白,如果我不适合你,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适合你了。
邵也的目光扫过顾未语,冷冷的一眼,似乎透过这孩子望向另一个人。
温哲尔听见这话,忍不住皱了下眉:你什么意思?
对你表下忠心不行吗?邵也很快恢复如常,他似乎不太习惯戴眼镜,伸手拉了下镜框:演唱会要用的道具,好看吗?你喜欢我就戴,不喜欢我就不戴。
邵也你不要岔开话题。温哲尔不愠道。
邵也不以为意,笑道:先告诉我好不好看,你喜不喜欢。
温哲尔嗔瞪了他一眼,谁知道男人不依不饶。
说嘛,你一句话就能决定我演唱会的第一个造型。邵也像只蛊人的狐狸,勾着唇瓣看向她,眼底的期待快要溢出来了。
温哲尔纤长的睫毛轻颤了下,实话实说:挺好看的。
听见这话,邵也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梢,满意地笑了笑:你喜欢啊,那我戴着。
温哲尔有点生气,邵也总是能轻易地推进她刚刚建设起来的心理防线,他太懂怎么掌握主动权,这无关性格,是他从小养成的被人拥戴的习惯。
有点头疼呢。邵也弯了下眼睛,在温哲尔疑惑的目光里,缓缓道:我上次演唱会当着所有粉丝的面说自己要追人,这回他们要是问我追没追到可怎么办?
温哲尔听出了他话里的调侃,下唇不自觉地抿了抿:凉拌。
邵也笑了两声:行,听你的。
回到公寓里,温哲尔都觉得脑子嗡嗡的,她低估了这只狐狸先生的成长速度,脸皮太薄还真招架不住这番糖衣炮弹。
顾未语小朋友自从近到公寓里就开始愁眉不展,他认识邵也,班里的女孩发育早些的,都喜欢在笔盒里贴一张男明星的照片,邵也这张脸他不止一次在女孩的笔盒里看见过。
喂,你是不是喜欢那个男明星?顾未语抱着抱枕窝在一角,抬头看向正在准备夜宵的温哲尔。
温哲尔把外卖装进盘子,歪头瞥了顾未语一眼,淡淡地说:没有。
顾未语不依不饶:可是你刚才见到他的时候都快哭出来了,可他一逗你,你就瞬间不生气了。
温哲尔的手顿了下,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心跳抑制不住地漏掉一拍。
小孩子别瞎说。她从桌子上抽张卫生纸擦了下手,团了两下扔进垃圾桶:你先吃吧,我想起来还有邮件没回。
关上房门,温哲尔静静地在门板上靠了一会儿。
连小孩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情,她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她抬起手捂住眼睛,脑子里一团乱麻。
每次跟邵也见面后,残留的回忆和冲动都会折磨她,她明明已经不再是五年前的温哲尔,这些年在港城学习和工作,她跟着老板去过世界上的很多地方,也算得上见多识广了,但对于爱情的认识,她似乎还是幼稚的可笑。
温哲尔叹了口气,手机在手心里震了两下。
喂,辛雅。她有气无力地唤了下对面的名字,不自觉地带上了粘糯的尾音。
怎么了,今天不是放假吗,我怎么感觉你这么累啊?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