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一处埋骨之地,韩昭昭又随着陈子惠走了不远的一段路,便出了这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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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一处埋骨之地,韩昭昭又随着陈子惠走了不远的一段路,便出了这密道。
密道的出口处在洛阳城的北门之外,已经出了洛阳城,在城外,把守松懈,无论在何时,都是一个极好的逃走地点。
只是,如果韩昭昭记得没有错误的话,这回来的人是匈奴,匈奴该从北面来,可陈子惠却带她去了北面。
她有些不解:怎么来到了北面?匈奴人不是要从这边过来吗?
陈子惠看着她,低低地笑了:是,所以我刚才才会害怕在半路上碰到匈奴人,至于去北面,是因为从那里走,南面没路了。
南面没有路了?韩昭昭脑海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据陈子惠所说,这密道是皇帝为了防止楚王作乱而在先人挖的基础上改建的。
楚王虽说封地在长江下游一带,但是他的势力范围在北,还与在北境的匈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修个密道还往人家老窝的方向修,难以置信,何况在洛阳城外,有两条河,一条为洛河,一条为黄河,若是想过河逃走,远不如在翻山越岭容易隐蔽。
除非这段根本不是皇帝修的,而且还另有用途。
看陈子惠熟悉的样子,可知这段路他走得不少。
韩昭昭一边跟着陈子惠往前走,一边在心里暗暗地分析。
现在已经出了城,不远处那有些耀眼的地方便是在城北面的洛河。
河水已经冻住了,月光落在冰面上。
陈子惠带着她来到河边,过了桥,沿着河走了一段路,步伐才渐渐放慢下来。
韩昭昭瞧着附近的景物,这一处出城太远,她对这里的印象不是很深。
往北瞧,是北邙山,山不算高,但在近处看来,足以成为一道屏障,遮天蔽日。
是要往山里走?
要躲藏的话,普遍的选择都是山里头。
不必,再往前走一段就可以了。
往前走,看起来是河谷的模样,若是要躲藏,绝对没有山里安全。
那里便可吗?不会遇到匈奴人?
陈子惠答得甚是肯定:不会的,他们想不到我们会往北走,去自投罗网。
既然陈子惠已经是这般肯定的,韩昭昭也没有什么太多的担心,跟着他往前走,到了一处空地停下来。
南面是河,北面是山,不高的山前还立着雕塑,是几尊佛像,看起来是有些年头了,暴露在外被风雨侵蚀,有些地方已经损坏了。
韩昭昭搜寻自己的记忆,找不到关于这些佛像的一点儿记忆,其实也是再正常不过,前朝之时,不少民众笃信佛法,山上建造了大大小小的佛像,权贵之家、普通百姓的皆有。
多是为思念亲人而造,将佛像的脸造成亲人的模样,以求面容能够被家族的后人铭记。
她记得当初前朝的开国皇帝闫耀灵曾经为自己早逝的结发妻塑了一尊像,宏伟壮观,有十几米高,清晰地刻画出她的面容,只可惜他驾崩之后,为继任者所不喜,雕像被毁,再无踪迹。
韩昭昭知道之后,也常叹惋,不知为何,她总是能轻易与这些生在一百多年前的人共情。
陈子惠站定,她好奇,便走到了这几尊佛像前。
这几尊佛像依崖壁而造,都不大,只有中间那尊稍微大些,比其余的几个高出了大半个头。
在黑暗中,韩昭昭的手中持着一根烛,透过黯淡的光,大致看清了这是一个女子,长得清秀,柳眉杏眼,如画中仙。
看到这女子的相貌的时候,韩昭昭一惊,仿佛在雕塑上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不光是样貌,更在于气质,为冰冷的石头所雕,经历过风吹雨打,有的地方已经残破了,可也难掩她眼中明媚的光,仿佛能从这雕塑中走出来一样。
她一定是一个明媚至极的人。
韩昭昭的手抚上这尊佛像,摸到了凹凹凸凸的地方。
是刻上的字迹。
她举着蜡烛,靠近这尊佛像,大致是看清楚了这上面的字迹。
上面记录了这尊以人为样本的佛像建造的时间,是在前朝开国皇帝闫耀灵继位后的第二年,那时天下还未完全平定,建造的佛像的人并不算很多。
还记载了这位姑娘的姓,姓顾,未把名刻在其上
后头还有几行字,类似于墓志铭一样的东西,表达还活着的人对她的哀思,又盛赞了她的才德。
想来这位也不是一个平凡的人物,乱世从来都是出英雄的时候,只可惜没有在史册上留下名字。
韩昭昭颇感遗憾,又仔细看了一眼这上面的字迹,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来。
这字迹飘逸洒脱,又带着几分张狂,好似闫耀灵刻上的字,她见过闫耀灵的碑拓,为发妻亲手所书,只可惜改朝换代之后,只余下残片。
身子瞬间一僵,又看向旁边的那几尊佛像,上面也是写着名字、时间以及一段简短的墓志铭,那几个的锻造时间远远地晚于这个,而且显而易见地远不如这个精美。
它们之间连可比性都无,这个姓顾的女子塑像是最为特殊的。
她第一个想到的人是闫耀灵本人,字迹像,而且闫耀灵早逝的发妻就姓顾,可惜,她的模样,无论正史还是野史中皆无载。
想到这里,她的身子不由一抖,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
可是又不敢确定。
这地方是陈子惠带她来的,她该去试探试探陈子惠,他知道的东西一定比她多。
韩昭昭举着蜡烛,耳边是如擂鼓般的心脏跳动声,她努力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
唤陈子惠过来:你瞧,这里还有佛像。
陈子惠缓缓地踱步过来,未见有多么激动的情绪,道了句:是,很久以前造的了,中间那尊造的时间最早,有一百二十多年了。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却将这日期说得很清晰。
你以前来过这里?
来过几次,闲暇之时偶尔来。
他确实是来过几次的,因而会熟悉这边的路,不过对于这佛像,他是没有太仔细瞧过,远远地看过一眼,只记得这是一个女子,对女子的面容也没有什么印象。
这一次,韩昭昭叫他过去,他去看的时候,心里也是一惊。
这女子长得与韩昭昭太过于相似,恍惚之间,他竟然没有分出来。
你知不知道这像是什么人造的?这上面只写着造于元昭二年,怀顾氏。
元昭这个年号,是闫耀灵用的,从他即位之日起,一直用到驾崩。
陈子惠走近,看到这上面的刻着的字迹,在看到的一刹那,身子一激灵。
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自己上辈子的字迹,至于顾氏,不用说,就是顾昭昭,上辈子他思念了一辈子的发妻,几乎为她疯魔。
只是,她与韩昭昭是如此之像,模样、神态都像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名字还有两个字相同。
他的脸藏在黑暗当中,手捏紧了衣袖,道:不太清楚,但应该不是普通人家的,一般人家请不起技艺这么精湛的艺人。
为何会在此建佛像,他大概也是清楚了。
活了两辈子,再张扬肆意,他也是一个谨慎的人,治国平天下如此,对于自己视作珍宝的发妻更是如此,做事之前,就要把所有的路都要铺好了。
国总有亡之日,树大招风,那尊天下人膜拜的塑像极有可能存不下来,万一被毁,还会有另一个存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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