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暗暗地叹了口气,有时候也说不清自己为何对此事如此执拗,心口有隐隐的疼,或许之前因此事负过一个人。
韩昭昭感觉得出来,在她面前,陈子惠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奈何情绪过于沉重,在她面前露出了破绽,她暗暗地将腊月初八这个日子记在了心里。
这一晚上,她宿在了陈子惠的别院当中,二人是分房睡的,她担忧了一晚上,也没有发生什么。
第二日,陈子惠一大早出去,打探好了匈奴人的下落,确认没有危险之后,才带着韩昭昭回了韩家那狭□□仄的府邸。
府邸的摆设如初,据陈子惠所说,昨天晚上,匈奴人来这里,没有见到她人,这里又没有什么有用的东西,只转悠了一圈,便干脆利索地走了。
回到府中,韩昭昭第一件事是要见晓玉,晓玉也是没有伤到分毫,说她只打量了那群匈奴人几眼,把剑从鞘里拔.出来,在他们面前晃了晃,然后他们就走了。
韩昭昭放心下来。
在屋里坐了不到一柱香的功夫,陈子惠便走了,说是朝中政务繁忙。
不用想也知陈子惠有多么忙碌,京城里混进了匈奴人,皇位之争正处于焦灼的时刻,顺便还有她父亲在楚王的老巢中山郡。
还有与她的婚事,全都够他忙的。
说起婚事,腊月初八这个日子一直在她的脑中挥之不去。
皇帝口口声声说着就订下这个日子,看样子像是对陈子惠的试探。
待陈子惠走后,她一个人到了屋中,翻起了书卷。
父亲是一个爱书的人,柜子上摆的是满满的书,前段日子,家中破落,把宅子卖出去了,她也没把书扔掉,而是叫人把这些书全都移到这座小宅子里。
依着她知道的陈子惠的身世,能让他他如此顾忌的大概是与前朝有关。
对于父亲这些书,她也是熟悉,记载前朝事迹的书十分有限,不一会儿,她就翻出来两本,找到了大致对应的时候,可是没有一件重大的可能让陈子惠心情如此沉重的事情是发生在腊月初八日的。
要么这件事根本不是什么大事,要么就是见不得人的事情,被刻意隐瞒。
无奈之下,她又唤来了晓玉。
叫来之前,她的心里便有准备,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上一次那么容易。
上一次晓玉告诉她,一来是对她的信任,二来也是因为长公主身世的事情再大也不过是件私事,与这些人的利益关系都不大,至于陈子惠收编了长公主的一部分势力,估计也有皇帝的授意在里面,能与楚王争的地方,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而这次要问的事情不同。
韩昭昭绕了几下,才说起来把婚期定在了腊月初八日。
腊月初八,为何是这天?
听到时这个日子,晓玉也有些迷惑。
怎么,这日子有什么讲究吗?
没什么,就是在一个除鬼驱疫的日子成婚,感觉挺怪的。
可我记得在以前也是有人把婚期定在腊月初八日的,不过时候已经有些久远了。
是,以前常有,现在却不常见了,那时候的驱鬼之风哪里有现在这么盛。
晓玉将话落在了驱鬼之风上,确实如此,前朝的这个习俗只是存在于荆襄一带,而到了当朝,兴盛于卫国各地,以洛阳城里为最盛,甚至超过了其缘起之地荆襄一带。
腊月初八当日,洛阳城的中心大道上是带着面具的舞者,扬到天上纷纷扬扬的符纂。
这驱鬼除疫之风是什么时候在京城里兴盛起来的?
大概是在卫国建国的时候,或许还要再往前一些,前朝末,据我母亲所说,她小的时候在我家乡中山郡还没有这种传统,而我小的时候,这习俗已经很盛了。
晓玉的年纪比韩昭昭长一些,她年纪尚小时,大致正是卫国初建的时候。
为何会有这种风气?
照晓玉这么一说,这种风气好像是忽然涌出来的,颇值得人思索。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凡事与驱鬼祭神相关的事情,总要与现实的人、事相关,或诱所求,或有所悔。
在遇到难以做到的事情,把事情甩给鬼神是常态。
这道理韩昭昭懂,若是说兴起的时间,还有这么大的规模,大概是与皇室有关,还是皇室的授意。
不过究竟因为什么,让皇室之人有了这么大的恐慌,不惜在卫国内兴起这么大的事情,她不得而知,翻遍了她所能见到的书,也不得而知,可见隐瞒得有多好。
她看得出来皇帝很是执拗于这件事情,一点儿不肯让步。
她问过了这一遍,相当于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好在这几日,还算安静,匈奴人还在城中,但也没有闹出什么事情来,安静得有些过分,陈子惠也没怎么往她府中来,说是忙得焦头烂额。
可她知道,这是在等着一个时机爆发。
这几日闲来无事的时候,她便在家中找些书翻翻,同时有意识地去拉拢守在这里的侍卫,以备将来的不时之需。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到了腊月初七日,还是平静如常,她不由地怀疑,难道皇帝和匈奴人真的不准备借着她与陈子惠成婚的时机起些事情吗。
直至将近正午时,忽有宫内传来诏书,皇帝宣她入宫。
对此,她并不感到诧异,该来的事情,总有一天会到,梳洗打扮了一番,便跟着太监入了宫。
正值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天上又飘起了雪花,地上、树上、屋檐上都被覆盖了一层浅浅的雪,一派萧瑟之景。
侍卫站在两侧,路上只有一行脚印,距离人走过应当有一段时间了,上面又落了一层薄雪。
寂静甚至有些死寂,看不到半点生机。
韩昭昭跟着太监往前走着,忽然,遥遥地看到一个穿着紫红色衣服的人从远处走来,后面还跟着一大队侍从。
能在皇宫中摆起这么大的阵仗,不用想,便知是楚王。
他带着人从另一个拐角处走来,看他行走的方向,也是要去见皇帝的。
韩昭昭的脚步一停,一想到楚王要与她一道,心下一紧。
太监在前面引路,她跟在后面,没办法,她又与楚王撞上了。
见到楚王,她低头见了个礼。
楚王与她家是对立的两派,在朝堂上斗得你死我活,见了面,自然是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一般情况下,她见了礼,楚王会即刻让她起来,之后便会几步往前赶,把她甩在后面远远的。
可今日不同,她半蹲在楚王的面前,膝盖都蹲得有些麻了,楚王也没有表现出来要让她起来的意思。
她感觉得到,楚王在盯在她看,盯得她心里发毛。
她不是第一次遇到楚王了,还是头一次这么被楚王盯着。
楚王的眼睛微微往下看,正好落在了她的头,乌发上坠着一根玉簪,羊脂玉制成的,洁白无瑕,正是那日陈子惠给她的。
他说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可韩昭昭不信,因为上面有一个署名为江婉。
第90章心中有愧
◎韩昭昭半蹲着,膝盖发麻。
与楚王,两方算是撕破了脸皮,韩昭昭也没有必要◎
韩昭昭半蹲着,膝盖发麻。
与楚王,两方算是撕破了脸皮,韩昭昭也没有必要保持多么恭敬,膝盖麻了,便悄悄把手搁置在膝盖上,轻轻捶捶,再挪动两步,顺便再抬起眼睛瞟上楚王一眼。
一行侍卫排列在楚王身侧,手持兵器,整齐肃穆,被簇拥在中间的人是楚王。
她看到楚王的目光停留在她头上戴着的玉簪上,他的手在抖,攥紧了衣袖,那身紫红色的华贵衣裳已经被他攥得满是褶皱。
嘴唇嗫嚅着,半天,终于说出来一句话:起来吧。
韩昭昭起身,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抬脚就走的样子,手团着一处衣角,垂下眼眸,斟酌了片刻,道:姑娘这玉簪是从哪里得到的?
询问的语气是少见地礼貌。
韩昭昭一愣,眨了眨眼,回答道: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她回答的语气十分自然,不过是把不久前陈子惠糊弄她的话完完整整地搬到楚王这里再来了一遍。
现在还是不要揭露陈子惠为好,虽然从陈子惠拉拢长公主的亲信那里,楚王也大致猜得出这簪子的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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