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随手找了一个小棍子,戳了两下,地板上的一块赫然打开,擦了火,点了一个蜡烛,试了试,便顺着梯子下了去,拉上了那块松动的地板,又把椅子拉回了原位。
这一处便是密道的出口之一。
他在密道当中行走,走上几步便去叩几下墙壁,很快,便传来了回应的声音,陈子惠那一批人就在附近。
循着声音,他在密道里奔跑,不多时,便找到了陈子惠一行人。
见到陈子惠,喘着气,迫不及待地说出话:陈大人,楚王派来的禁军来了。
往哪个方向去了?
北面。
从这条街往北,正是他府邸的方向,现在这个时候,楚王的人还没有得到陈子惠死去的消息,怕是急了,直接带了重兵,先包围了他的府邸再说。
好,我知道了,你出去找你下一线的人,传给并州刺史话,要他把兵调过来,驻扎在井陉口,告诉他,我一刻钟后到西出口,挨着井陉最近的那个。
井陉,为太行八陉之一,为中山郡到西边临近的晋阳的唯一通道,在群山环抱之中,地势险要。
这条道的西边,便是按照接近井陉的位置修的。
是。
这人得令,立马便要走。
等等,一会儿再上去。
却被陈子惠拦下,他不明所以,待要问出来自己的疑问,却听得密道之上,有一阵隆隆的马蹄声响起,比方才的那一阵更甚。
震天动地,甚至密道当中,一处有些松动的石头都被震下来,摔到地上,狠狠地滚了几下。
半天,这声音才停,似有千军万马飞驰而过。
好了,你现在可以去了。
陈子惠摆了摆手,那人立马撒腿跑出去,卷起一阵风来。
出去之后,几个人继续往前走。
想到这般多的人马,韩昭昭有些担心。
楚王带来的人,数量可是不少。
怕是把他的家底都掏出来了,不把注压到京城那里,反是压到我这里,他的脑子还算是清醒。
不想,陈子惠却是说出这番话来,他望向前方曲曲折折通道的眼神,晦暗不明。
双方兵力太过于悬殊,这场较量,胜负未知。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会想尽办法,把韩昭昭送出中山郡,由井陉如晋阳便是一个方法,重新用了当年长公主保全他家的方法,伪造户籍隐姓埋名,也未尝不可,何况,这一切的做法,他是再熟悉不过的。
此时的街道上,人仰马翻,比刚才更大规模的禁军骑着马,疾驰过街道,踢翻菜篮,撞飞架子,踩伤人,一片哀嚎之声。
此时的人们,似乎已经预料到了乱世的到来,哭天抢地者,不可胜数。
甚至有人对着西南京城的方向拜了拜,望京城当中能尽快安定下来,尽快平定这里的动乱。
兴,百姓苦,亡,流离失所,刀剑无眼,百姓更苦。
殊不知,此时的京城当中,也是自顾不暇。
洛阳城的城门紧闭,城楼上一群群的士兵列队其上,日日夜夜无休无止地佩着刀巡逻,街上空无一人,百姓都被禁闭在家中,家家户户都在恐惧着,又一次嗅到了动荡的气息,不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先到来。
一群乌鸦哇哇地叫着,盘旋过都城的上空,落在皇宫的宫殿上,洛阳城的最高点。
俯瞰皇宫,一片死寂。
这群乌鸦却忽然兴奋起来,无他,因嗅到了腐肉的气息,而且,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之下,它们也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是奄奄一息的皇帝。
皇帝的生命已经走到尽头,躺在床上,艰难地伸出骨瘦如柴的胳膊,招了招手,空荡荡的大殿当中只有几个侍从背着光,站在门口,看守着大殿,浑似看不见一般。
他艰难地开口,用尽力气,拔高声音,也只是挤出几个字来:召太子过来。
依旧是无人应和,皇帝在这里几天,他们已经习惯如此了。
几个人听到就跟没听到一般,各做各的事情,将门口把守得森严,乌鸦飞过,落在床沿上,哇哇地叫着,一股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皇帝的那双手,又垂了下来,耗尽了力气似的。
唯有一双眼睛滴流转着,望向宫殿顶上的墙壁,沉默无言。
忽然,厚重的宫门被吱呀一声推来,一线阳光照到了床上,皇帝眯缝了眼睛,但很快,一具高大的身影便挡住了那阳光,视野又陷入一片黑暗当中。
来人是皇帝的另一子周灵。
皇帝只有两个儿子养到了大,一个是先皇后所生的嫡长子,按理是说这个孩子是该顺利继承了皇位的,奈何小时候发了一场高烧,烧完之后,脑子不大好使了,但皇帝仍是执意立它为太子了。
还有另一个孩子,便是周灵,母亲原为妃,但因家族党派之争,他的母亲被一尺白绫赐死,母族被处死的刺死,被流放的流放的流放,而他,亦是被禁闭在一间逼仄的宫殿里,不见外界,不见天日。
或许是因了不怎么见阳光的缘故,周灵的皮肤很白,当今日一早开了门,阳光初初落到他的身上时,在阴暗当中呆了多日的皇帝看来,甚是刺眼。
周灵未及弱冠的年纪,人已经有了沉稳之态,见了躺在病床上的皇帝,未行一礼,而是直直地与他对视。
倒是皇帝气急了,瞪圆了眼睛,伸出一根手指来,指着他,拼劲全力骂出来一声逆子。
奈何,人是在重病中的,纵是使了再大的力气,转而便被周灵的笑声盖过。
我是逆子,那你是什么?毒父吗?我不过是要得到这个皇位而已,可你,杀了我的母亲,还想要我的性命。
他说出这些话时,一字一句咬得清晰,淡定自若地往皇帝跟前走。
又道:当年的我,只是一个小孩子,你要取我的性命,说错在我母亲,错在我母族,那么现在的你,也有了错误,你病重,你的病体拖上一天,便是阻碍我登上一天龙椅。
决断时,当断立断,当年,我母亲自缢时,是你将这句话送给我母亲的,现在,我送还给你。
站在皇帝的床前,定定地看着已经没有多少精神气的皇帝,笑了出来,是这么多年来不苟言笑的他在脸上露出的少见地灿烂。
宽广的袖子被从门缝悄然溜进的风卷起,他从袖子中抽出来一张黄色的纸张,是皇帝下诏书所用的。
上面写满了字,已经是把下一任皇位的继承人选好了,字迹是模仿皇帝的自字迹写的,惟妙惟肖,第一眼看时,皇帝自己都没有认出来。
名字那边却还是留了个空当。
所以,你想好了吗,要立谁为帝,我,还是楚王,亦或是楚王的儿子?
皇帝指着他,目眦欲裂,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第143两章局棋
◎布了两局棋,也该万无一失了◎
周灵上前一步,探了探皇帝的鼻息,还在,淡定地将纸张放在桌子上。
朝着门口唤了一声,立马有太医低着头,走过来,他指了指皇帝,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晕过去了?
陛下啊,不,他是气急攻心,晕过去了,您有何吩咐?
让他醒过来,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
太医低头,麻利地答应着,打开药箱,从里面抽出一根银针来,照着皇帝的穴位扎了几针。
不久,皇帝悠悠转醒,再见到周灵时,周灵已经搬了把椅子,坐在他的床前,俯视着他,更是气愤,又一次气急攻心,喷出一口血来,落到地上,只是,这一次,再没有晕过去。
这情况合了周灵的意,他挥了挥手,让太医退下。
对于这一份诏书,你既然是没有什么意见,那我便按照我所想去写了。
这一次刚刚醒来,皇帝说不出话来,嗓子荷荷地发出声音,周灵浑似听不见一般,从椅子上起身,携着诏书到了一张桌子前,自己研了墨,在上面书了自己的名字。
接着,拿了诏书,回到皇帝面前,墨迹未干,给皇帝瞧了一眼。
我的字迹是不是和你的很像?
皇帝的身子仿佛是僵住了一般,只是看着他,唯有眼珠子动了动。
周灵知道皇帝是不会有回答的,于是,自己答道:毕竟,是在那间暗室里练了十多年的,怎能不像。我幽闭了十年,见惯了阴暗,倒是更不舍得光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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