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怒气腾一下升起:赵白鱼,你顽固不化!凭你这句话,孤就能治你的罪!国库只需要户部给钱而从不问户部的税有多难收,不问底下民怨沸腾时,户部如何安抚,不问底下乱立名目收土地税商税杂税时,户部如何去解决!户部要用人,也要用钱,你以为户部各个都是吃露水的吗?我告诉你赵白鱼,至少三成漕船必须交由户部来管,你给是给,不给也得给!
他快速几步蹿到赵白鱼跟前,满脸肉眼可见的怒意:你当杜工先为什么不敢碰漕运商税?因为府内这群利用漕船经商的商人有一半是替各个京官做事,包括你最尊敬的陈师道!他是清贫,但他和他的族人也要吃饭,他的族人利用他的名号在外头行商,要较起真来,陈师道和户部也有勾结!
赵白鱼神色微动,目光迅速聚拢在太子的眼睛,确定他没撒谎,不由眉头紧皱。
他向后退一步,想说些话反驳,但脑子有点乱,一时间没能厘清头绪。
太子已然恢复冷静:漕运税银没那么好收,商税杂税各立名目,没有户部在里面周旋,单凭你一个新劈开的破落衙门根本管不了京都府外的漕运商税。
他越过赵白鱼,五皇子紧随其后。
你管得了府内,管不了府外!你杀得了目之所及的贪,除不尽天底下看不见的腐败!
日光之下,寒风凛冽,枝头落下一朵腊梅。
赵白鱼伸手去接,望着掌心鲜红欲滴的花瓣,眼眸黑黑沉沉不见一丝光亮。
***
商人需要户部,漕运更需要户部!
文德殿内,杜工先斩钉截铁地说道:但户部不可一家独大,由其从旁协助,直到朝廷建立完善的体制,才能杜绝官场上的贪墨横行。
元狩帝眼里似有幽幽暗火,冷冷地注视杜工先良久才开口:你特意算计这遭,总不该是来替户部说话。
唯有杜工先直到他表面平静,实则后背已经沁出一身冷汗。
元狩帝拨弄玉扳指,沉思稍许:户部管天下税收,但你刚才只提及淮南四省,不提两江你想说连户部也管不了两江?
杜工先连忙磕头强调:臣并非有意针对两江,但是光一个京都府漕运税银一年便达三百万,沟通两大海运港口的两江又何止三百万?大景开国便对民间商业多加鼓励,而海运是自前朝便一直鼓励通商,繁荣程度连京都也不及,到了今朝却只比京都府漕运税银多出一点。敢问陛下,这合理吗?
元狩帝不动声色:断案尚需证供,你可有证据?
杜工先一咬牙说:凭臣有计相之名!
元狩帝一闭眼:无凭无据,怎么查两江?
杜工先:陛下
行了!元狩帝先呵斥一声,然后缓和语气:漕运方面的体系缺口,税务司漕运衙门和户部的争端,朕会寻朝中宰相们来解决,这件事到此为止。赵白鱼行事于朝廷有功,朕自会嘉奖。下去吧。
杜工先还想再劝,但元狩帝背过身,摆摆手,摆明不想深入两江的问题,只好行礼退出文德殿。
杜工先低头形色匆匆,忽有人从后头喊他:杜度支可是要出宫?
回头一看,却是霍惊堂,杜工先拱手:臣见过小郡王。
霍惊堂笑了下,一块走?
杜工先有点摸不透小郡王,到底没拒绝霍惊堂的同行邀请。
作者有话要说:
老鼠年年打,年年打不尽大明王朝。
这句台词下一句是:贪官朝朝杀,朝朝有贪官。
计相:户部尚书、三司使,但凡管国家钱最高职位,都能称为计相。善于算钱管钱的宰相。
知识点一:
北宋的商税发展稍微有点反过来,一开始的确杂税比较乱,然后中间繁荣发展,商税是比较低的,但是之后各个地方开始乱收税,后来开始打仗,收的税就更多了。
比如上章,小鱼在河面拉铁索拦商船,这叫河锁,是北宋想出来的收漕船商税的法子。
后来就发展成,在这个地方拉锁收钱,过没多远再拉锁再收钱,一直这样下去,谁也受不了。
更离谱的是,很多省县攀比谁收的税多。
真的是,什么都能攀比。
个人想说点一:
这章对小鱼来说就是撕开官场特别残酷的潜规则的一面,他不得不妥协。
1是户部吞了漕运税银,有贪,但也的确有做事,一定程度保证国库亏空但不至于完全运转不下去。
2是收了商人的税银,势力盘根错节的户部帮忙解决乱七八糟的杂税,保证商人和商业能稳定发展,不被税收拖垮。
3是朝官或自愿或不得已的参与逃税,不可能赶尽杀绝。
4是,好的地方在于元狩帝知道了,会想办法去解决杂税太多的问题,这就是皇帝该烦恼的事了,跟小鱼没关系。
最后,会不会觉得我个人想说这段是在解释剧情?如果不喜欢的话,那我后面就不废话了。
第56章
霍惊堂负手前行,一路寡言少语。
杜工先捉摸不透他的态度,心生几分忐忑,余光不时瞥向霍惊堂,微黄的阳光落在小郡王的侧脸,容光之盛,让他想起十五岁大败突厥的小郡王,归京时碰巧遇到琼林宴。
小郡王匆忙赴宴,片刻即离,如惊鸿照影,深深烙印在当日所有人的心里。
再后来有关小郡王的消息便是他从南疆归来,交还兵权,沉寂于郡王府,京都突然就有了小郡王貌丑、性情暴虐的传闻。
数次会面,小郡王都带着丑陋的面罩,更是佐证貌丑毁容的传闻。
去年从淮南回来,虽深居简出,偶尔出入朝野没戴面具,仪态风姿每每能惊艳到没见过世面的年轻官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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